司凛脱下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对着时周:“坐。”
有便利条件在前,时周竟然有点坐不下去。
司凛直接从会议现场过来没有时间换衣服,穿的还是参会的那一套衣服。披风是专门定制的元帅制服中的一件,玄色布料精心绣上精致的花纹,金色蔷薇华美张扬,这是帝国给他独特的荣誉。
时周觉得把这个坐在底下可能会硌屁股。
“怎么了?”司凛见时周迟迟没有动作,询问道。
“我怕我坐下去折寿。”时周开玩笑,拍拍腿上沾过的尘土,顺势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司凛给面子地笑了笑,跟着坐在时周身边。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时周揪着手边矮小枯黄的草,偏头等待司凛的提问。
“你怎么和凤凰联系上的?”司凛搜罗半天好像也找不到什么问题,胡乱诹了一个。
这种事情说来话长但是时周概括能力比较好可以长话短说:
“几年前误打误撞认识的,我到基军之后它凭借原先残留的精神力气息找过来。”
到了基军之后才凭借着原有残留的精神力气息找过来,说明时周有一段时间和凤凰彻底失联,甚至精神力可能处于被屏蔽的状态。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凛心中存疑,但考虑到或许涉及时周的隐私,不欲多做过问,只是话锋一转,试探道:“机甲训练进行得那么累和这些事情有关吗?”
时周转头,看见司凛眼里浮动的光,缓缓点下头。
本来不怎么想回答的,事情好像正常朝着他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并且笼上一层未知的迷雾。如果他避重就轻回避这个问题,估计以司凛的性格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鬼使神差的,看着司凛一张正直禁欲的脸,时周莫名产生了要做个诚实不渣男的人的感想。
“可以治疗吗?”司凛问,观察时周的表情,如果表示出一点介意,他就立马止住话题道歉。
时周思索片刻:“我觉得不行,情况太复杂了,损伤是不可逆的。”
他脸上笑意温和,之前在手上拔下来的草被他折成星星的形状:“谢谢啊。”
他当然清楚司凛言外想要帮助自己的意思。
“那有表示吗?”
“嗯?”时周犹豫地将司凛视线牢牢抓住不放的星星递给他,“这个?”
“嗯。”司凛坦然地接过来,小心妥帖地放进贴近左胸的衬衫口袋之中,大方地回望时周,“我们继续说。”
说什么啊?
时周无奈,不知道应该分享些什么了,这种话题开了一个头就没完没了。
“我先去完成任务。”时周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演习现场,而不是什么偶像剧的拍摄场地,“我觉得你还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再聊吧。”
他一骨碌爬起来,转身朝司凛耸耸肩。
接下来的日子他恐怕没有那么好过,什么东西都让别人知道了,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军队不要他,他应该去哪儿,或许去边境做点小本生意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法归想法,虽然知道不可能实现了也得想一想。
刚出赛场包扎完郑教官就领着他忧心忡忡地走在路上:“校长要见你。”
格林校长能走到今天,怎么可能只有表面上看过去的慈祥,至少在时周面前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威严。隐藏在白胡子底下的嘴巴虽然是在微笑着,但是暗暗释放的精神力威压可一点都没有少。
时周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任哪个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会觉得他是个不怀好意的搞事分子。
时周抬头冲格林笑了笑,余光中瞥见一半陷入阴影里的司凛。
哦,除了司凛。
格林见眼前的少年这么放松,嘴唇淡的无血色,白净无害的样子,下意识收回自己外放的精神力,捋了捋白胡子,直接切入主题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夏尔同学,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帝都,到学校里接受教育。”
“能够和‘魂’沟通的人举世罕见,帝国不希望错过你这样的人才,帝都的教育更加系统,对你帮助十分大。”
按照套路的形式先讲一番套话,他蛮说着,时周就蛮听着。
“不好意思,我只想呆在军队,如果军队不让我呆下去了我可以离开,但是对于帝都真的没有兴趣。”时周干巴巴地回复。
尽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死,他躲在军队之中的伪装几乎作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回到帝都。
那里可是万恶之源,是他所有不堪回忆的发源地,贡献了他一生的演技,现在回头看看依旧觉得很羞耻。
气氛一时进入沉默里。
双方都清楚以现在的言语通通说服不了对方,但总想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时周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给双方充足的时间整理好思绪。
“时周。”司凛准确叫出这个名字,唇齿之间莫名带了些缠绵,和他以往冰冷机械的语调不同。
时周顿住脚步,颇感兴趣地吹了声口哨,转身歪了歪头。
第25章 没救
身份暴露,时周不意外。
倒是司凛早就知道他有问题,这么久了才说出来更让他意外。
不过今天和他聊天的主力军肯定是校长格林,司凛一副高岭之花作壁上观的表情说明一切。
“你是谁不重要,你有为帝国奉献的真心和能力就足够了。”
时周堪比金刚狼的身体素质,最重要的是和机甲通感的天赋放之帝国少之又少,珍贵到他们可以不在乎他的过去和可能牵扯的瓜葛也要争取到他。
“你们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我吗?”
“你隐藏了身份,我们知道。”格林依然慈爱,“老公爵的孩子,现任公爵的哥哥。”
“除此之外你们没有想到别的要对我说的吗?”等待半天没有下文,时周意外地反问。
“还有什么?”格林细微的困惑没有逃脱时周的眼睛,“星战时假死逃脱,你弟弟替你举办了葬礼宣告你的死亡,你逃到了军队来。”
“其他一些边角的花边新闻不是我们的重点。”司凛似是不经意补充,拨了下魔方颜色的顺序。
时周明白了,显然他们找不到其他什么特殊的原因,以为自己和时清以及公爵府有龃龉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说起来军方还真是活在了世外桃源之中,只管自己手上的三亩地。他以为他倒追兰斯的事情已经在整个高层扬名立万了,没想到面前的两个人竟然跟刚出山洞的元谋人一样,并且得知消息之后竟然完美地跳过了重点。
帝国三股势力制衡,其中唯有军队因为司凛的铁桶统治,政要人员想要插手难上加难。正是如此,时周才想着跑到军队之中,一来人多二来其他方的势力渗透较少。
但学校就不一样了,各方都虎视眈眈地伸手干预,光是学校里出身贵族的学生怕是有一半会认识自己。
不过时周不打算骗人,毕竟元谋人很珍贵,他不舍得欺骗他们单纯的心:“可是我得罪了人,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你得罪了什么人?”校长诧异片刻,心道难怪时周会跑到基层军队来,毕竟他的周身谈吐和气质不是一般家庭可以养出来的,此刻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出豪门流放小少爷的家庭伦理狗血大戏。
“孩子,说吧,你放心,我相信帝国之内没有我和元帅一起都保不住的人。”
哪怕是在位的皇帝,面对司凛时都要因为他手中的军权忌惮三分。
权利虽然会引发无穷无尽的争斗和麻烦,但不可否认在某些时刻它加诸的无上荣光和带来的便利值得人们趋之若鹜。
“哦,你们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时周应他们要求开始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细数,“安达、兰斯、珀西……”
校长的表情在时周平静的报菜名一般的平稳声音中逐渐扭曲,保养得当的胡子甚至被他震惊地揪下来好几根。
“嘶!”他疼地原地跳起来,不知是因为时周跳脚还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宝贝胡子。
时周淡定地补充完名单的最后一位人选:“对了,我和我弟弟时清也很不对付,我怀疑他想杀了我。”
连一向不常表露情绪的司凛眉头也纠出一个小小的褶子,闭眼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最终没忍住提问:“你怎么做到把帝国有权势的人全得罪了个遍?”
时周见校长愁眉苦脸,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胡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成为自闭老人的模样,忽然发觉自己确实挺了不起的。他抬眼,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那还有救吗?”
帝国战场上从不言败,敌人听之闻风丧胆号称“帝国羽翼”的元帅大人对着时周期待的目光,果断泼下一盆透心凉的冷水:
“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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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意义上而言,时周没有办法拒绝格林的提议。一直挣扎在乱局之中无法逃脱,他得给自己找到一个有力的庇护。
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双方分析完所有的利弊,时周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刺眼白光亮的眯起眼睛。
向北而望,那是帝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