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春吃了一惊,喝了一声,但如一充耳未闻,捉住封如故臂膀,径直越过他,便回到了海净房中。
砰然一声,封如故整个人被摔抵在了床栏边的墙面上,沉闷的骨响让人心尖一冷。
初醒的封如故吸着气,偏过半张脸来,长睫上挂着冷汗,目光恰扫到了床上昏睡的海净。
“哦——”封如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当着徒弟们的面,被一个后辈这样摔摔打打有多么丢人现眼,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诱饵见效了啊。”
罗浮春一头雾水,还想去掰如一拧住封如故肩膀的手:“师父,什么‘诱饵’?你们这是……”
桑落久此时也品出了一丝不对:“师父?……你是故意的?”
罗浮春更是懵了:“什么故意……你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不过是一大早发现海净昏在床上,失了魂魄,明摆着是那在城中作怪的窃魂之人做的好事,和师父有何相干?
如一恼怒至极,面上却不显多少,只是一双眼更冷更寒,注视着封如故修长苍白的脖颈,真恨不得一把掐上去。
清秋馆里的房间,是封如故安排的。
他为何要和自己共宿一间房,却留下功力不济的海净一人独居?
昨夜的白影,极有可能就是在城中作祟的窃魂者,它尾随了他们一路,甚至进了清秋馆,想必是冲着封如故来的。
如一时时陪在封如故身侧,它若是寻不到下手之机,怕是会设法对他的同行之人下手。
因此,如一才特意设下气罩,保护众人不受损害。
若是气罩遭破,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是,今早他来看,发现气罩竟然被破了。
……破得悄无声息。
能设下这等邪门计谋,并以这种手法破开气罩的,整个清秋馆里,只有一人。
……他让海净独处一房,成为一个对白影来说最容易突破的诱饵,且故意破开他的气罩,单等着窃魂之人来夺走他的魂魄。
“你若是用佛门护身气罩,那倒是不好解。可你用的……是我师兄教你的道门护身气诀。”
在这种时候,封如故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小红尘,学艺不精啊。”
他肩膀骨头发出喀啦一声轻响。
封如故吃痛,咬牙“嗯”了一声,面上血色褪去了七分,嘴角却还扬着笑,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如一腕上烙下一点灵印:“昨夜,我已在海净三魂七魄里都埋下了追索印记,现在……唔……小和尚的魂魄该是被人带着往米脂山上去了,如一大师不如按此指示,早些去追,以免……”
不等封如故说完,如一便将他一把推翻在榻上,冷脸而去。
昨夜,海净还说他人并不坏。
如今看来,真真是诳语了。
如一拂袖而去后,罗浮春又气又恼,只觉封如故这等缉凶手法太过不光彩:“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就算要利用小和尚,你也得事先同他说上一声,征得他同意才行啊。万一那白影是魔道之人,取魂是为了炼魂,那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活死人?!”
“那也能借此找到窃魂之人,避免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封如故咧着嘴,轻轻活动着肩膀,“以己之命渡世人,他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登得上西方极乐世界。”
罗浮春气急,再次觉得眼前人面目可憎起来:“那为何你不拿你的命渡世人?”
桑落久一惊:“师兄!慎言!”
封如故扶着肩膀,淡淡道:“他们够配吗?”
罗浮春吼道:“你此等作为,算什么师父?!算什么君子?!”
封如故在海净榻边坐下:“我常师兄才是君子,我封如故是道中之邪,若你这般憧憬光风霁月之人,不如改拜我师兄为师。”
罗浮春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夺门而走,追着如一而去。
……小和尚跟他们相处了这两日,不该被师父这样当做诱饵,白白牺牲。
至少他要把小和尚救回来。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桑落久默然良久,低头道:“师父,你本可做得更隐蔽些的……”
若是他来做,他有的是办法让小和尚做诱饵、而大家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封如故不答,只从储物囊里取了烟枪出来:“去看着你师兄,管好他,叫他勿要撒野。”
桑落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地一拱手:“是,师父。”
三人都走了,屋中就只剩下了封如故孤身一人。
封如故捻了竹烟叶,用烟灯燃上,闭目专心吸了片刻,紧绷着的肩膀方才松弛一些。
一袋烟抽尽,他的肩膀才能活动得稍开一些。
他低头拓开储物囊,取出一样小小的锦囊,其中正是海净遗失的“天魂”与“灵慧”。
封如故将他昨晚施法窃得之物捧在掌心,细观片刻,捧出一魂一魄,还给了小和尚。
很快,小和尚皱了皱眉,梦呓两声,似是要醒来了。
封如故一指点去,他顿时经脉疲软,又一次沉沉昏睡过去。
确认等闲响动是无法惊醒他的了,封如故起身走至屋中小桌前,斟出两杯热茶来,一杯摆在自己眼前,一杯推到了桌子对面,动作闲散悠然。
只是因为肩膀疼痛,他的嘴唇与脸色仍是苍白的。
他朗声道:“我已经把人设法支走了。”
房中寂然无声,无人应答。
封如故略略提高了声音:“先生,你窃取多人魂魄,引来寒山寺僧侣回乡探亲,杀之弃尸,构成封字血笔的一部分,又设法在我未婚妻尸身下留下榉树树叶,桩桩件件都是要引我下山、诱我来此,现在,我已一人在此,何不前来相会呢。”
他托腮笑道:“……难不成,是在责怪我把小和尚失魂的罪责无端扣在你头上,你生气了?”
少顷,房中空气出现了一丝波动。
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人影立在袅袅冒着清雾的身前,并看不清面目,一把声音倒是清澈干净得很:“既然云中君心如明镜,那便恕在下有话直说了……”
他朝封如故伸出手来,客气得像在邀请封如故去寒舍饮茶:“……在下,请云中君安心就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旬老父惨遭家暴,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伦理的悲哀.jpg
第21章 石人无心
窗外有丝竹声声, 后湖养的鸳鸯在荫下浓睡, 湖边新开出了一串紫色小花。
清馆的上午向来缓慢慵懒,姑娘们帘钩未挂、迟睡未起, 只有早起的小倌儿们打着呵欠, 为姑娘们的琵琶扬琴涂抹松香。
而在一间小阁里, 一个不速之客,彬彬有礼, 请封如故安心就死。
封如故端了茶, 抿上一口:“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是第一个这么客气的……”
但话还没说完, 他就急急放下茶杯, 取了旁边隔夜的小点心咬了一口。
封如故苦着脸道:“是苦丁。我最怕苦丁。”
白影很是耐心地看着他。
封如故把掉落的点心酥皮扫掉, 又掸了掸长袍,如同对面坐着的是和他相识多年的老友,正在与他茶话对弈。
“‘他’虽跟我说,最好不要同你说话, 也不要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但我仍想说一句……”白影道, “你与十二年前相比,当真变了许多。”
这句话中包含的深意颇多,好似有哪里不对劲,封如故一时没能想通,就随口问了一件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是谁?黑衣,鬼面, 拿一把唐刀?”
白影微怔了怔,旋即失笑:“他叫我不要跟你说话,真是对的。”
……果真是那个逼文忱亲手割下妹妹首级的黑衣人。
“你哪怕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个同伙。”封如故在尝了一口后,觉得那点心味道竟然不错,索性又取了一块,“方才,我以为他也在,就把所有事混在一起说了。”
白色人影确有国士坦荡之风,见他吃喝自如,也坐了下来,安静听他细说。
封如故也不同他客气,自顾自道:“水胜古城中,近来有两件怪事。第一件,城中有人被取走魂魄,卧床不起;寒山寺僧人因此归乡探望,被割喉弃尸,这是第二件。”
白色人影缄默不语,影中长睫落下,看不出他是何等心情。
“这两件事本身就很是蹊跷:寒山寺的小和尚被唐刀一刀断喉,手法绝厉,断不容情;但取魂之人,偏偏只分取人的一魂一魄,而且受害的都是本地的富庶人家,就算昏迷不醒,家中也有余裕把人供养起来,至少不会有冻饿之虞……旁的不说,这点实在太是细心周到,周到得都有点婆妈了。总之,这两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做的。”
说到此处,封如故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笑道:“一个无情之人,一个有情之人,为什么要联手做事呢?就是为了杀我?我封如故就这么容易叫人厌恶?”
白影不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因为一开口就吃了封如故的瘪,索性下定决心、一字不再说了。
封如故也不在乎他的沉默,指一指白影面前的茶杯,大方道:“我还以为你们会一道来,这杯茶是敬你做事留一线的仁义;他杀我未婚妻和许多不相干的旁人,不配喝茶,只配看着。”
相似小说推荐
-
传统型婚姻abo (江JJ) CPVIP2019-12-13完结收藏: 13708评论: 7616海星: 49137软绵绵O和他的A的传统婚恋甜饼!法安·安瑟海威&mid...
-
宴无不欢 (花里鹿) CP2019-12-08完结大型内部自销现场。ABO设定,姑且算是家庭戏吧,讲的是一家人的故事。主CP:双A年上,宴宗羡X宴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