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如是这般地讲述了一番。
今天,封如故算准了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适龄兔子应该做的事情了。
于是,他抱着一只兔子上床,准备与其苟合。
正当他研究该当如何苟合时,兔子对他嫌弃至极,当胸蹬了他一脚,跳下床,撒腿跑了。
封如故尾随着兔子来到兔窝,恰好见到那一窝兔子在两两结对,快乐成长,其中还包含了封如故极其珍视的那只黄花大闺女。
见状,封如故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兔子。
说到底,他根本无法合群。
他到哪里,都无法合群。
如一抱住因为做兔子做得毫无成就感而伤感的封如故,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
义父做花草时,并不曾有过这样的烦忧。
离人越近,他越是有人的烦恼。
如一正思索着安慰他的言辞,突然听得一声细细的“喵”声从窗台处传来。
他与封如故循声望去,只见是那只长大了不少的灰猫游历全寺回来,正好奇地舔着爪心,望向床上合抱的两人。
注意到封如故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如一再生不妙之感:
……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喵喵喵w
第121章 回春之日
如一知道自己的抗议向来无效, 只得提前做好准备, 将围墙又往上加了一尺,并将贴墙而生的杏树往内挪了几丈。
果然, 此招大大克制了封如故。
不管生前死后, 他都是一只如假包换的懒猫, 墙太高,他也懒得爬, 只偶尔爬上树, 在枝杈上晃荡着腿向外张望,或是在墙下坐着, 望着墙外世界, 不知是向往, 还是怀念。
他怀里搂着灰猫,灰猫轻轻舔他的手指,而他把灰猫捧起来,想要礼尚往来一番, 却感觉对方毛多厚实, 无从下口, 就只在它的额头亲了一口,意思意思。
他在外面和猫玩累了,就会大大咧咧来到如一正在俯首看书的桌案前,自顾自趴在对面,酣然入睡。
猫这种动物,确实是很合封如故的习性。
十年间, 他虽然居于“静水流深”中,但身体抱恙,在“七花印”剧毒作用下,忍受伤疲之苦,整整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现今总算一口气补了回来。
仅仅是看他睡在自己面前,如一便能感到由衷的幸福安宁。
这感觉实在很好。
如一翻一页书,便看他一眼,盯着他的时间久了,竟难得犯了孩子气,越过桌面,轻掐一掐他秀气的鼻尖小痣,旋即马上收回手来,作正襟危坐、认真学习状。
封如故感到外界的动作,迷蒙地抬起眼睛,四下环顾,未能寻获罪魁,就继续埋在臂弯间,蹭一蹭脸,把自己蹭得清醒一些后,又把脸枕在小臂上,歪头看着如一。
如一面色沉静,双眼紧盯书页,一副郎心如铁的模样。
封如故对他笑开了:“喵。”
如一倒吸一口凉气,攥书页的手紧了紧。
封如故绕过书桌,手捧着小暖炉,贴着如一的椅子就地坐下,将头枕靠在他腿上,撒娇地拱了拱。
如一握着书,目不斜视,心脏狂跳:“你……义父,起来罢,地上太凉。”
但封如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他胸口看了半晌,灵活地从他手臂与腿的夹缝间挤进去,坐在他的膝盖上,撩开他僧袍前襟,朝内张望。
如一一把抓住领口,同时压住他的手:“你……”
封如故秉承猫爪子不可被压于下的原则,迅速把手抽出,压在他的手背上,探头探脑道:“你胸口在亮。”
如一捂住胸口:“……”
封如故好奇求知:“为什么啊。”
如一盯着他被自己舌头润湿了一片、薄薄闪着一丝水光的唇畔,揪紧膝上一层衣物,反复告诫自己,佛门清静之地,不可胡来。
且义父心智不全,此刻妄为,实在是有趁人之危之嫌。
他偏过脸来,勉强答道:“因为……贫僧,心里有一个人。”
封如故表示听不懂。
如一放柔了声音同他解释:“他只要叫门,我就会在心里给他点一盏灯笼,欢迎他归家。”
封如故似懂非懂,低头在自己胸口摸索:“我怎么没有?我心里是空荡荡的吗?”
如一心微微一痛,仿佛亲手扯裂了心中创伤:“义父这样……就很好。”
心有挂碍,就有了忧怖。
哪怕封如故接下来的一生,是空茫茫的一片雪原,如果这样能换他无忧无虑,欢喜一世,也不差。
左右这小院僧舍,是按照义父与自己共同拟下的理想家园蓝图建造,义父愿在这里住多久,都遂他所愿。
待来日,他养好魂魄,自己也会带他出去游世。
他已长大了。不是十三岁的、无法保护义父的小红尘了。
……
年尾将至,僧众们没有过年的习俗,但山外人对这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日子,很是看重。
寺中前来敬香之人络绎不绝,为求寺中安全,如一外巡的时间增多了,然而一天之间,他总有八个时辰,是完全属于封如故的。
后来,如一见封如故和小灰猫都对廊下挂着的风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在封如故颈上系了一枚铃铛。
他果然很喜欢铃铛声,常常在半夜醒来时,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铜丸碰银壳,弄出一室清脆活泼的铃音。
新年第二日,寒山寺间香火愈旺,在南山小院里,已经能日夜不绝地嗅到檀香气。
灰猫逃出去看热闹了,留下懒得爬墙的封如故一个守在家里,靠在廊柱底下,闭眼袖手,烤着红泥抟就的小火炉,在火炉边摆上一圈板栗,静待烤熟入口。
“人柱”被如一留下保护他。
经过一年的人世生涯,“人柱”小五对封如故那曾经浓烈万分的男女之情,已尽数转化为母性。
她自作主张地从如一的衣架上摸来一件僧袍,披在了封如故身上。
封如故睡得很香。
在衣服披上肩时,他缩了缩身体,软声唤道:“……阿爹,阿娘……”
“人柱”绕他飘了一圈,小六俯身抱定了他,满怀感情道:“阿娘在这儿。”
她其他几名兄弟一齐沉默,不想承认自己就这么晋级做了叔伯婶姨。
她的怀抱像是云朵,封如故放松了心神,继续软声讲着自己的心事:“……嬷嬷病了,要请大夫……”
午后时分,天空已见阴晦,封如故的脸在天光下呈现粉白色,缩手缩脚,小孩子似的,叫小六更怀慈母之心。
她正想着该当如何安抚他,就听身后传来“喀”的一声脆响。
一颗板栗被烤得蹦出炉边,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转,被烤裂的壳内露出了内里鲜黄灼热的果肉。
封如故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恍然如梦,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小六:“……?”
然而,片刻之后,正欲撒娇的封如故及时收势,重新抬头,打量她一番,缓缓往后挪去。
他小声嘟囔:“看错了,不是你啊……”
猫的习性,封如故这十年学了个十足十,如今学来,也是驾轻就熟。
他懒洋洋伸了个腰,从地上捡起滚走的栗子,留给自己,并拣了炉上另外七八个烤好的栗子,塞到了“人柱”手里。
……丑东西看多了,也不那么丑了。
立在廊下,封如故突然感觉脸上有细细的颗粒感。
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仰头观天,神情困惑,不解这是何物。
现今的“人柱”,要比神智模糊的封如故更加见多识广。
她说:“下雪了。”
寒山寺冬日素来少雪,封如故去岁被如一带回寒山寺时,冬日里没有下过一场雪,只是单纯地冷着,而那时,封如故对外界的感知很是迟钝,正热衷于扮演出墙的红杏,还着实让如一头疼了几日。
今年,这场大雪落得可谓声势浩荡,整整一日的鹅毛雪,下得天地都静了。
素雪纷纷鹤委,清风飙飙入袖。
寒山寺旁不远的河流上泊着一只乌篷渡船,船上覆上了一层雪顶,船夫打起一面青旗,示意停工,不再摆渡,自己则提一钓竿,兀自行那“独钓寒江雪”的乐事。
山间积雪难行,来敬香的人稍少了些,如一也腾出了些时间,好回来照料他的猫义父。
屋外落雪愈重,封如故便愈困。
房中的火炉日夜烧得兴旺,银炭静静地发着燃烧的“丝丝”细响。
封如故枕在如一腿上酣睡,小灰猫则抱趴在封如故的臂弯上,效仿了他的睡姿。
如一有些腿麻,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拿手指卷了封如故一缕散开的头发,在指尖缠绕转动,把好好一撮鬓发卷成了小卷毛。
不知何时,封如故悠悠醒转过来,眼望着外面漫天碎琼乱玉,突然清楚地开口道:“我想看石榴花。”
如一放下书卷:“现在还不是开石榴花的时节。”
封如故:“那我要看红杏。”
如一无奈:“……义父。那些都是春天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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