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如此?
若丁酉中用的话,若如一不曾回来,我本不必亲自动手伤你。
二人离得太近,封如故身无灵力,更是毫无躲避的余地。
那一指,稳稳挫中了封如故心脉。
封如故身体立时做出反应,灵脉暴起,以抵此死劫。
好容易冲出血雾重围的常伯宁,眼见一个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人这般伤害封如故,心尖登时滴下血来,血雾蒸腾上升,笼在眼中,便化作了无边的杀机:“——如故!”
那人一指功成,再不滞留,只看了身后的常伯宁一眼,便一足踏风,翩衣流逝而去。
封如故的身体前后打了个飘,落叶似的往后倒去。
常伯宁正要去接,却见如一一把揽过封如故欲倒的腰身,纳于怀中。
常伯宁步伐一滞,心口钝钝地酸痛起来,眼里都起了些朦胧的雾气。
少顷,他硬是改换了步伐,流袖一招,直追那道流光而去!
如一见封如故在他面前为人所伤,刹那间心遭火焚般,情·欲被心痛所压,推开关不知,径直抱住了封如故,甚至连义父都不及多看一眼。
他急急诊过,发现封如故气息尚稳,一颗紧绷绷发着疼的心才松弛了些许。
如一抱住封如故,呼吸不稳。
他不敢看封如故,也不敢叫封如故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好在封如故像是累坏了,乖巧偎在他的怀里,不作一声,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如一心中绮念被压,却仍是心慌得不成,只得用压抑过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封如故。”
良久之后,封如故发出一声低低的应声:“……嗯?”
如一轻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想到了他曾经自比优昙一事。
佛遇优昙,只得刹那光华,便已心满意足。
他不是佛,他只想将这优昙带回寺中,好生看顾,一千年也罢,他想叫他只为一人开花。
如一将一切遐思归结为蛊毒作祟,浑然不觉怀中的封如故睁开眼,盯着他线条漂亮利落的下巴看,一双点漆似的眼中,闪掠过淡淡的邪异紫光。
七花印中,第三朵红莲花瓣在他的皮肤上缓缓绽放,灼灼莲瓣绽如火苗,于青莲丛中盛放,留下了鲜红的、不可抹消的烙印。
封如故想,吾道不复。吾道仍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四角上线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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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我快堕魔了,他是不是想杀我。
看见媳妇被碰一指头就心疼疯了的小红尘:????
第81章 借花献佛
长夜青山间, 一簇流光追逐着另一点星火。
流光之间, 飞花如梭,逐渐迫近后者。
花落如刀剑, 杀机眨眼而至。
眼见再不躲避, 花雨会将他淋作筛子, 前方奔逃之人猛然停步,拔出腰间一把寻常长剑, 反手划破掌心。
滴红之际, 他扬起手掌,数滴血滴凌空而飞, 而他就势速速绘出一片法阵, 口中诵念经文, 声气低柔温和,倒是个好整以暇的模样。
大半飞花被气盾挡下,几片花瓣则擦身而过,将他的素袍裂开几道。
前方人脚步一停, 常伯宁转瞬间便踏风追到, 一言不发, 棠棣剑身尽化夺命落红,裹挟惊天剑气,訇然而来!
韩兢微叹了一声,单指轻抚剑身,一丝淡蓝清光迅速沁入。
他举剑启开云端,一股清气与溟涬同科, 共天地浩然。
下一瞬,漫天飞花就似是遭到了什么干扰,失了方向,四下里旋转飞舞,杀意顿作满天春色,挥洒天地之间。
常伯宁觉出异样来,心中吃惊。
此人……竟能准确找到扼制踏莎剑法的命门?
踏莎剑法,本质是以花为剑,是上上凶法,内中奥妙无穷,却要借风势移气。能用细小剑气准确贯破踏莎气门,打乱章法,需得精研多时,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踏莎剑法正式现世,只在十年前的“遗世”之中。
……魔道恶徒!
怪不得会伤了如故!
他心中猜到此人身份,胸臆中怒火愈盛。
时至今日,常伯宁仍不明白何谓杀性,只知道如故既然受伤,他便非要伤他之人的性命不可!
他静心提气,纷乱落花再度成势,漫卷狂云,重袭而来!
榴花照眼,殷殷如血。
韩兢被这一道罡气横溢的红风笼罩其中,表情未变分毫,简直像是不知何谓恐惧。
他以大巧不工的寻常剑招,驾驭至清内气,准确点中绚烂花阵中的十数气门,一处不落。
花失了煞气,纷纷落入泥土,也落在韩兢肩膀。
落花满肩、身姿笔挺的韩兢,宛如苔枝缀玉,客气躬身,语气温和:“谢端容君赐花。”
两招过后,常伯宁确定此人绝不简单,暗自咬唇,闭目凝神,索性祭出全副灵气。
刹那间,袭人淡香绕身而转。
百花皆在常伯宁身侧翻旋,山茶灼然,菊瓣含英,梨花溶溶,绣球飘落。
韩兢见他动了此等凌厉杀招,略略叹息:“如果不见血,你就不能出气,是吗?”
常伯宁不与他多言一字,花锋又至!
百花过处,万物俱残。
那恶徒终是落在了险境之中,左右支绌,似是有些为难。
然而,穿过无尽飞花,韩兢眼里只看到了那枝怒发冲冠、又秀出绝伦的杜鹃花。
……
“韩兄。”
尚年轻的常小公子到丹阳峰串门时,远远冲正在练剑的他一躬身,未戴冠的长发顺耳侧垂落,露出乌发里用红绳编着的小麻花辫。
他走近了些,继续道:“踏莎中的‘百花杀’,我已有些心得了。”
韩兢笑言:“这样便好。只是如何定了这么个杀气腾腾的名字?”
常伯宁说:“是如故起的。他说我的剑杀性不足,要想进益,得从名字就开始补起。”
“踏莎”取自词牌名“踏莎行”,是以韩兢花了数夜,提笔蘸青墨,为常伯宁寻遍词牌,取了“一萼红”、“风敲竹”等百余剑式名,又将名卷赠予常伯宁做礼物。可这“百花杀”一出,便大大破坏了整体之美了。
韩兢默然片刻,问:“‘折花令’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吗?”
常伯宁不好意思地摸一摸耳尖:“可如故觉得‘百花杀’更好呢。”
韩兢垂目笑笑,惯性迁就地想,他欢喜就好。
他问:“那可有空叫我赏一赏这‘百花杀’?”
常伯宁软声道:“好,剑术切磋,点到即止。”
韩兢放下“春风词笔”,从储物玉戒中取出一段三尺青竹,凌风比出两式剑招,温文尔雅道:“请。”
……
如今,百花今非昔比,昔人不复昨日。
他收回心神,接连破了“百花杀”的几十处气门,却在百花杀势将尽时,放了一个小小的空门。
三四片白色扶桑花卷过空隙,瞬间在他肩膀处钻飞了一大片血肉。
他肩膀后方血花四溅,甚是骇人。
韩兢却像是不知痛,抬手掩了掩肩膀伤处,淡淡发声:“……啊。”
花了风静,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相对而立。
韩兢轻声问:“气可消了一二?”
常伯宁再是迟钝,也察觉此人待自己不很寻常,索性止住剑势,背剑于身后,皱眉打量他。
眼前人也不再奔逃,由得他打量。
二人分立两边,淡薄的天光自东方而落,照着摇落一地的芳华,有几分难言的凄凉之意。
面对一张与自己全然相同的脸,常伯宁胸膛微微起伏。
一想到如故竟是被顶着这张脸的人所伤,他便心痛如绞。
常伯宁乃是前朝尚书的官家小公子,想要为病母祈福,方自万丈红尘中踏出,遁入道门,直到得成君名。他自小家教便极好,如今气怒上头,觉得总该骂上一骂,努力思索了封如故平日里损人的字眼,想要开口叱骂,努力几番,终是张不开嘴。
他呵斥道:“揭下你的面皮!”
韩兢平心静气:“哪一张?”
常伯宁:“这一张!”
韩兢:“但端容君能确定下面那一张,就是我的真容吗?”
常伯宁:“……”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便自己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将话题转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你为何伤我师弟?”
严重的肩伤似乎带不给对面之人任何疼痛感,他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只是过度的失血,叫他的脸色白上了一层,颇有几分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意味:“一个魔做坏事,需要理由吗?”
常伯宁:“你不是魔修。”
就算初初交手看不出来,数招过后,常伯宁不可能看不出,此人非是魔类,而是与他一样的修道之人。
韩兢笑了,只是那笑与他眼中的情绪一样淡,淡得几乎难以分辨:“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坏道之人。”常伯宁笃定道。
“能伤你师弟的,不是魔道恶徒,便是坏道之人?”
常伯宁斩钉截铁地护犊子:“自然如此。”
韩兢:“你爱他,才作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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