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走。”他改变维持已久的姿势,递给我一个温和的眼神。
于是我们默契地没有多交谈。漫长的单方面倾诉之后,本来也不应该再紧接什么交谈的。我们像以往偶尔一起回家那样,沉默地走出公司,登上他的车。
过了许久,我听到他难掩感慨的声音:“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我和傅秋溪都以为,你不会接受我们的。”
为什么?我说:“我们又没有仇。而且。”
我停顿了一小会儿,心里鼓着一团冲动情绪,又碍于某种羞赧,犹豫要不要说出后半句话。最终,也许是先前倾诉的惯性还在,也许是冲动占了上风,我说了。
“而且,你们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们没有缺过......父母。”
说完,我内心大大地松了口气——还是说出来畅快。其实他们想的没有想错,我的确有过不想接受。委屈的情绪,不甘的质问,这些东西我心里都有。可是,我终究屈服于“有爸爸妈妈”这件事了。这可真令人脸红,我屈服于一件如此普通的事。
更令人脸红的是,我居然把它吐露出来了。
说完之后,我都不好意思去看叶诀的反应,只好扭头看窗外面。
心里什么也没有主动去想,但脑中无端里闪过一大堆琐碎的画面——全都是姑姑姑婶和宴昱一家三口的日常,小时候的,长大以后的。
在她离开家之前,她们家总是一副热热闹闹的场景。因为姑姑和姑婶总会因为她各种各样的小事情嚷嚷起来,很多问题明明是没有必要计较,但她们好像就是很容易对这个女儿释放情绪,叨叨个不停。每当这个时候,作为旁观的我和宴宗羡都会悄悄呆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们。
“真好啊。”我知道,我和宴宗羡都这么想。
父母,以及吵吵闹闹、没有防备、互相信赖的最亲密最直接的家人情分,是我们哪怕置身其中也无法真正得到的东西。
一旦有得到的机会,什么都会为那种渴望让步的。
叶诀的车停在爷爷家门口,院子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我一抬头,便迎上宴宗羡冷森森的目光。他拖着个行李箱出来,立在门边盯着我。那样子像是已经等了我很久。
我下车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他的行李箱。是他平时出差用的那一只。
我吃了一惊:“你要出门?去哪儿?”
他闷声闷气地回答:“北京。”
我骤然有些不悦:“怎么没听你说过?临时的?”
这一年里,他没有出远门不先和我说的情况。本来在叶诀那边倾诉按平了的躁意,又被面前这一出掀起一角。我抬头迎着他的视线,就有当场质问云墨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的冲动。叶诀在车里跟我道别,我也只是回头草草颔首致意。
宴宗羡盯着叶诀的车尾巴,冰冷的眼神又像要冒出火光。
我才回过神来,他在吃醋。
我的怒意顿时消了。他对叶诀的醋要赖我,是我左右都想要,至今没有好好把事情告诉他,给他这么大吃醋空间。
“你去多少天?”我语气缓和下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看来是紧急的事,大热的天,他人还没到北京就换上正经八百的衬衫了,头发也搭理得很正式,兴许要见重要的人。
“你昨晚为什么没来家里?”他不回答我,反问起来,“我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
“收到了你不回?”
“晚上回家才看到的,困了,就睡着了。”
“我一直等你过来一起招待客人,大家也都等着我正式介绍那房子另一个主人,你就净顾着你的叶诀,你最近和他未免走得太近了……”
“阿羡,你落东西了——”他的话被院子里跑出来的五婶打断。
五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储存卡盒子,小跑出来,把东西塞进他手里,熟稔地唠叨:“急什么急,跑那么快,还以为你车来了呢。”
哦,跑很急。
我悄悄抬眼去往宴宗羡,他臭着脸把视线移开了。
“雀儿啊,晚饭好了,你快进来吃饭吧。”五婶又对我态度热切地叮嘱道,然后回去了。
眼看五婶走开,我靠近他,有点逗弄地问:“你昨晚在新家招待什么客人?”
“你没来就不关你的事了。”他看也不看我,紧绷臭脸开个人终端看时间,又看呼车记录。上面显示市政共用车距离这里还有三分钟。
“招待了很多客人?”
他坚持不语。
我顿了顿,语调放冷:“也有云墨?”
他终于肯看我了,眉头紧蹙但语调透出了轻快:“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他现在跟我一个团队,总不能叫了老陶不叫他吧?”
“可是,他对你也没有意思吗?昨晚给我发的信息,你最好还是再看一遍,后台数据也别放过。”我故作意有所指的态度,有点幽怨地看他。
这个态度让他很受用,他眼中有了亮光。
我其实知道的,他会喜欢我吃醋,喜欢我偶尔揪一揪他的风流债——在保持“互相尊重”的默契中,“打破”,是我们都暗暗期待的事。可是,它不能常常发生,因为那样就变成怨怼和过分干涉。只有像现在这样,很难得地来一次,他会特别得意。
“好。”他几乎变得神采飞扬,自信道,“我检查,要是有什么问题,回来任你罚。”
“这可是你说的。”
“我怕你罚?”
“那你准备好吧。”
他笑了,扭头看看房子里,确认家里没人在意院子门口之后,揽过我,轻轻含住我的嘴唇。我们接了个浅浅的吻。我听到了车辆驶来的声音,还有他带着鼻音的缱绻轻语
“宴雀,等我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说。”
“好事?”
“嗯,好事。”
车来了,他上车离去。
夏日的夜幕终于降临了,路边灯光纷纷亮起。我在门口一直站到望不见那辆车。有一会儿我在想,如果现在有人来看到我的样子,我绝不会收回自己眼里的感情。一点都不会。
以后也不会。
我再也,再也不要隐藏了。
作者有话说:
我刚才去菜市场了,广州的菜市场好棒哦!无论是菜还是包装食品,看上去都特别好吃,于是见什么都想买。呜呜呜呜我喜欢广州。
第32章
“来了,请坐。”云墨戴了副金丝边的眼镜,略仰起脸,目光从镜片后面望过来。眼中含笑,依旧令人如沐春风,不像会情敌。
但他昨晚的邮件中不是这样的——邮件,他居然用这么正式的方式约我。他在邮件中的态度尖锐而挑衅。
“希望你能来面对我,我们之间把问题解决掉,不要让他为难。”
“他”,当然是宴宗羡。
如果邮件的目的意在挑动我的情绪,那么不得不说他还挺成功的。
整封邮件中,他先是陈述了自己对宴宗羡多年的深情厚意,说不明白为什么会分手,自己哪里不好,三年来一直自责、自省、忘不掉。然后讲自己“石破天惊的发现”,并表示被那个发现苦苦折磨了几个月,实在无法不怨恨我,也放不下过去,现在已经和宴宗羡旧情复燃,“有必要做个清楚的归属划分”。
无论是他陈述的事件,还是措辞跟态度,都在我阅读邮件的过程里,令我颤栗过。
这很正常不是吗?里面那么多属实的指责,和我分不清是否属实的事,我怎么能冷静读完?所以,我读到一半的时候,就找了宴宗羡。
最终,邮件是我们两个一起读完的。
读完,宴宗羡就在那边笑了:“早知道云墨对你这么有效,我就该用他刺激你的。”
我不搭腔,既对他戏谑的态度感到恼火,又因此放下心。他没对云墨邮件里说的事情——尤其是“旧情复燃”——有什么反应,就说明它们十有九虚。
这就够了。
“我很欣慰。”他感慨地深叹一声,轻道,“终于感觉你有一点在关心我。”
闻言,我一愣:“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会不关心你?”
“是吗,你关心吗?”他似有落寞。
我着急起来,下意识争辩:“当然关心!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好啊,那随便问一题。我这次出差是干嘛来了?”
“你知道宗羡这次去北京,是做什么吗?”
什么?我惊讶地抬眼朝云墨望去,一时间有些恍惚,还以为这话是个人终端那头的宴宗羡问的,接着我马上听到蓝牙耳机里宴宗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
——正巧,我们昨天晚上的通话就止步于这个话题。
当时因为一点小小的打岔,我们中断了通话。等我这边忙完他已经有别的事,便没再继续聊。可能我是真的不够关心他吧,从那会儿到此时此刻,我居然真的没有再去追究过这点,只当小问题过去了。
现在,我有一种小问题要变成大问题的预感。由于我不经意的忽视。
于是我十分虚心地向云墨讨教:“是去做什么?”话是问云墨,态度是给终端那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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