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楼清尘叹了一口气,没回答姜别的问题,没头没脑道:“带我去火房,我给你卜一卦。”
姜别很少见楼清尘起卦。其余的修真者没事都爱算这东西,唯独楼清尘向来信自己不信天命。就算一时兴起也都是拿几个铜钱抛着玩完,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根一根地拿着蓍草断卦。
变卦,乾|金,助体。
“这是吉卦啊。”姜别不解道。
“你懂什么?”楼清尘叹了口气,“震字,主雷,南主火。这次下山不是大凶就是大吉,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考虑一些有的没的。所以姜别,我可以以一个长者的身份保护你,但我可能真的不能再以一个什么其他的身份去体谅你的心情。”
楼清尘这臭毛病。大概他下山前就占过这一卦了,一个人闷在心里,也不同他人讲,这几天心里也都不轻松。
姜别心里一疼,折了枝蓍草上的花,下巴压在楼清尘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师尊,这些事今后不要自己一个人扛。我不是想向你要一个身份,我是想成为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人,就像现在你能把你的压力倾诉给我一点点。”
姜别把花插到楼清尘的发髻上,鼻尖轻轻碰了碰楼清尘的耳朵:“谢谢你不讨厌我。”
楼清尘的耳朵一下红得要滴出血,一把拔掉发髻上的花扔到姜别脸上,骂道:“谢个混球!讨厌死你了!”
被扔了一脸花的姜别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很享受楼清尘的撒娇。对,在他眼里就他妈是撒娇。
“师尊咱们喝一点吧。”姜别心里高兴,几步路走的花枝乱颤,从酒架子上拿了一坛满庭芳。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喝吧!”楼清尘恼羞成怒,自己转着轮椅打算离开。
姜别顺手拽走了几根黄瓜和肉脯,拎着满庭芳三两步小跑追上。
姜别和楼清尘面对面坐着,姜别倒酒,楼清尘也不喝。
“你不喝那我替你喝了。”姜别没开始喝就有点多,自己把两个杯碰了一下,喝完自己的喝楼清尘的。
楼清尘被这操作骚到了,阻拦道:“你别喝那么多。”
姜别又倒了两杯,笑着道:“那你一起啊。”
楼清尘莫名觉得自己威胁了,心里不想被姜别抓住把柄,皱眉道:“不喝。”
姜别又笑吟吟地把两杯酒都喝了。
这人是长了个多死的心眼?姜别像是咬死了楼清尘不忍心,硬是跟楼清尘拧上了。
最终楼清尘妥协了,姜别用肉脯下酒,而楼清尘,还是素拍黄瓜。
你拉我喝酒,你就给我吃这个?楼清尘直勾勾地看着姜别手里的肉脯。
姜别心里看着好笑,想逗逗他,把肉脯递到楼清尘嘴边道:“你也要吃?”
楼清尘正要张嘴,姜别猛地把手收回来:“不给。”
说着当着楼清尘的面把猪肉脯叼进嘴里。
令姜别没想到想到的是,楼清尘竟然趁姜别咬断之际,抬手把另一半姜别没咬的猪肉脯拽过去吃进嘴里。
姜别一瞬间不知道该说“师尊,那是我咬过的东西。”还是说“师尊,你常年不吃东西,突然吃腌制的肉会闹肚子。”
楼清尘显然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一口气干了剩得半坛子酒掩盖自己的脸红,摇摇晃晃地回屋了。
到了晚上楼清尘果然闹肚子了,虚脱至极的楼清尘任由姜别的摆弄,任命地躺在姜别腿上。
姜别卷着楼清尘额前的头发,一会把它们扒拉到左边,一会又把它们扒拉到右边。
“师尊,你喜欢敖放吗?”
楼清尘闭着眼睛,语气里没什么波澜:“说过了,不喜欢。”
“那你喜欢男人吗?”
楼清尘顿了顿,反问道:“你接下来想问什么?”
“你喜欢我吗?”
楼清尘不回答,姜别就不作声地等着。不一会轻微的鼾声传来,楼清尘睡着了。
姜别笑了笑,握住楼清尘搭在腰间的手,细细观赏楼清尘的侧脸。
楼清尘眼稍略长,眼皮弧线优美流利,到眼尾渐渐消失,像毛笔字撇出的最后一捺,留下一味纤长的余韵。侧躺在姜别的腿上使得在姜别眼里的他比平时的冷漠多了几分乖巧。
姜别的目光划过楼清尘直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了楼清尘的嘴角。
它正微微往上翘着,像偷吃了小鱼干后猫咪满足的嘴角。
鬼使神差的,姜别心中又涌起了他那天的冲动。
姜别慢慢低下头,桂花香里混着酒香。他们今天喝过一坛酒,身上有了同样的味道。姜别想再尝一尝满庭芳的味道,轻轻在楼清尘的嘴角吻了一下。
随后让楼清尘躺好,替他掖好被角。
姜别离开后,睡着的楼清尘蓦然睁开眼睛,摸了摸刚刚被姜别吻过的嘴角,盯着黑洞洞的房门口发呆,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姜别的师尊,伦理之隔,姜别不懂事他也不懂吗?姜别的体质已经给了他很多压力,作为师尊他更不该让姜别背上罔顾人伦的舆论。姜别长大后,他不过依旧是姜别的那个讨人厌的师尊。哪怕日后自己死了,也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为他悲伤。鼓掌叫好说“那个讨人厌的师尊终于死了”,应该更好吧。
“师尊!”姜别突然折回,思绪万千的楼清尘马上闭上眼睛接着装睡,打起有节奏的鼾声。
楼清尘却听见姜别在门口道:“师尊,你睡着时候有一个优点很讨人喜欢,就是从不打鼾。”
……
楼清尘睁开眼睛一个枕头砸过去。
可姜别说一句就关上门跑了,枕头砸到门上滑落到地上。
楼清尘看着门口,想气没气起来,最后嘴角还是没控制住翘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姜别,典型的恃宠而骄
姜别最擅长的是否选择式占卜法,拿出一朵花,揪它的花瓣:“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第27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⑦
郑三娘的生长历程很是神奇。
郑三娘出生时便没有父亲,只知世人传郑成山是个大英雄。母亲对父亲闭口不谈,一个人抚养她长大。按此理来说,长成的女儿往往都是个柔弱胆小却极富正义感的姑娘。
可林静澜这个当娘的比当爹的还狠,四五岁就把郑三娘拎到雪地里练剑。郑三娘看别家女儿都有爹爹撑腰,而她爹爹呢?为了天下把一家子都给扔了。
基于此理,郑三娘长成了一个坐着不知道并腿,睡觉躺成个“大”字,极度厌恶英雄主义,以老娘为自称的风风火火奇女子。
林静澜想着今天是郑三娘的诞辰日,言出必行的她破天荒地来郑三娘的院落里看看自己整月也亲近不了一次的亲女儿。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那个四岁爬墙头、五岁掏鸟窝、六岁就把冯涛按到地上揍的女儿,今天竟然穿着一身水粉,双目含情地痴痴凝望手中的帕子,映着窗前的新桃初绿郑三娘竟有几分少女怀春。
林静澜再严肃也是女人,还能猜不出郑三娘想什么吗?一皱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抽过郑三娘手中的丝帕。
郑三娘一愣,想伸手抢过来却已经迟了。
林静澜看着郑三娘在帕子上用簪花小楷写了的一句:阮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额角抽了好长时间。
哪个王八蛋趁她不在打她女儿的主意?林静澜手一抖差点就把着帕子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活的一盆狗尾巴草,能让人轻易连花带盆地端走吗?
秉持着抓住那个王八蛋就地正法的原则,林静澜强迫自己冷静,弯出一个比阵前砍人还恐怖的笑容,自以为温柔的问道:“思君有心上人了?”
郑三娘被林静澜吓得后背发毛,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静澜弯腰靠近了些:“跟娘说说?哪家小王八……不是,哪家小公子啊?”
郑三娘犹豫着要不要说,一旁的王二麻子看着丝绢笑道:“三姑娘的绣工没有这么细致,想来是别人绣好送给三姑娘的。三姑娘与神行岩的弟子又有旧识,该不是晏公子吧。”
林静澜一听拍桌子道:“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郑三娘瞪了一眼王二麻子,抢回帕子道:“为什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林静澜也说不上理由,只得不讲道理地又重复一遍,“谁都不能!就是因为你一天乱七八糟的心思这么多,修为才一直不长。不争气的,你给我在院子里反省,不结丹不许出门!”
林静澜说完头也不回气冲冲地走了,连郑三娘的诞辰都忘了。本该好好的一场欢聚,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王二麻子没有跟着林静澜离开,反而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淡淡道:“打开看看吧,林庄主给你的礼物。”
和林静澜闹得不愉快王二麻子多嘴占了一半原因,加上郑三娘本就不喜欢王二麻子,语气一点不见客气:“有些人真会和稀泥,两边的好人你想当个齐全吗?”
王二麻子也不恼,身体不好的他很自主地找个地方坐下:“三姑娘也不想苦相思吧。真想终成眷属再怎么也要让林庄主知道,瞒着是没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