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沙钰回故乡,把玉簪子留给她。过了整整十五年,一个艳冠群芳的女人来东山找我这个老头叙旧。那么久没见她,已经认不出了,她眉眼皆是风情,和她母亲简直是两类人。”
“幸好她给我看了那根玉簪,又把它,送给了我。从此,她每年都要来东山待上许久。”
师父的故事说完了,挥舞的剑最终插到那秃了的桃花树枝上。
并不是美好的事,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世人总会有属于自己悲哀的命运。师父双手别在身后,回过神来。
“她的故乡在哪?师父你只说他是南方人,可是南方那么大,究竟是哪个州哪个郡哪个乡?”
师父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恢复一贯的神态:“这是她的秘密,我不能说。不过小虑,沙钰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可……”
“可什么可,你难道没有不想让人知晓的秘密?为师问过你吗?”他将剑从桃花树中抽出来,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转身进屋去了。
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第33章 32回程遇袭
因为来回路程上有时间耽搁,在大年初六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东山往荣城赶了。
今年这个年在东山过的真是轻松和安逸,师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除了要看晏喜阳织卿卿我我之外,都有点不想走了。
只是想想而已,朝堂上还有许多事要我这个右丞相做。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沙钰非要和我们一道同行,说也想去荣城看看。连师父都有点奇怪,因为她这人平素懒懒的,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突然想出门远行,世间少见。
我对沙钰一直存着戒心,虽然答应了她的提议,不过不敢掉以轻心。
车夫驾着马车在外头,我们四个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无所事事。
晏喜和阳织坐在左边,我不是很情愿的和沙钰坐在右边。她们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小织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是整个车内都安静起来。
晏喜横抱着她,也渐渐进入梦乡。
鬼知道她们为何那样困,反正我头脑清醒无比,随手从马车后面的置物架上拿出一本书静静阅读起来。
气氛一直安逸。
沙钰这时却从我左手边三寸的地方慢慢挪到身边,她光洁的肩膀在轻纱衣服里若隐若现,离我几乎没有距离。
这距离太近,我不把她当朋友,难免警铃大作,转头瞪她。
沙钰见我防备的模样,一点也不尴尬,用手挡着嘴巴,压着嗓子和我说话。
马车很宽敞,她声音这样小,打扰不到对面的两位。
“看什么书呢?”
“前朝帝王将相的一些记载。”
“哦,大兴丞相把野史故事集当做记载来看?”
这书是我随手拿的,根本没看封面,猛的把书一合,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道林外史》。
还真是不可考证的话本子,在沙钰面前丢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不过说到帝王将相,你觉得当朝圣上怎么样?”沙钰冲我挤挤眼睛。
“她……”我想了想,“关你什么事,问这个干什么?”
“你和我说,我就告诉你个关于她的秘密,怎么样?”她那三角丹凤眼又在摄人心魂,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皇帝的秘密?
沙钰有能知道我夺舍的本领,肯定会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正因为她这样无所不知,才让我畏惧和警惕。
理智告诉我这个人不可信,但她开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做梦都想多了解皇帝一点,可她总是什么也不说,话少的可怜。
我和皇帝,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她如果有心隐藏些什么,我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
想了半天,慢慢开口说:“我觉得皇帝是个非常有手段的人,能想的比别人更多更远。”
“不是问这个,”她摇了摇不知从哪里拿出的紫色羽毛扇:“这些事谁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皇帝的性格怎么样?”
“……虽然很冷清,但是会关心人。而且,对我很好。”
“你当真这样想?”
“当真。好了,你快说,是什么秘密。”忍不住催促她。
沙钰刚想开口,一声冷箭破空的声音穿过马车的门帘,箭头直射入车厢中,深深射进储物架的木头里。
外面的两匹马突然发出嘶鸣,车厢乱震起来,把晏喜和阳织全部吵醒。
晏喜反应极快,抽出手里的佩剑格挡在胸前:“有人想杀了我们?”
她眼神凌厉的看向沙钰。
“别看我,和我没关系。”沙钰扇子猛的一挥,扇尖多出一排钢针,“这次来者不善!”
更多的箭羽密密麻麻被射下,整个车厢都抖得厉害,晏喜和沙钰拿武器扫着乱箭,阳织也抽出佩剑严阵以待。
只有我,不会武功。
外面的车夫很可能遭了殃,我想探头看一眼,晏喜猛的抓回我:“不要命了!”
下一瞬,一个黑衣人闯入车厢,拿着刀狠狠冲我面门劈来。
“阳缕!”阳织大喊,千钧一发之际,沙钰拽着我的手腕破窗而出,对着车厢里的人大喊:“这些人你们能解决!”
她带着我极速飞驰,脚下御风。我看见马车前方不远处快到陡峭的悬崖,而四周不下十几个黑衣人,心里担心之极,“快放开我!”
沙钰压根不理睬我,她轻功那样快,纱裙在空中被风猛吹的猎猎作响,露出更多洁白的部位,即使一只手抓着我也能继续飞移。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现在我们后面还跟着高手,不跑快点你能活命?至于其余杂碎,以她们两个的武功不在话下。所以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沙钰抓着我,施展轻功越来越快,两旁的景色已经变成虚影,风像狂刀一样刮在脸上。
我知道自己得罪过许多人,可是是谁,敢这样刺杀丞相,真当比我还权势滔天了吗?绑架张仪时也是这样嚣张的举动,这番行事动作不难判断出他们一定是一伙人。当初陷害我失策,现在想直接把我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让我疑惑的问题再次浮出水面:以皇帝亲军的水平,她的人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暗中密谋的人?还是说,已经找到,却一直不动作?
不能再胡乱想了,还是直接问她比较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臂肩膀被她扯的生疼,好像都要断掉一样,她终于缓缓落地。
“呼,把他们甩掉了。”她拨了拨额前碎发,漫不经心的开启丹唇。
沙钰带我落在一片密林里。这里的温度已经冷了不少,地上还有积雪。
我骤然从马车里出来,厚大氅没穿,现下冷的发抖,不停搓着双手。看对面那个妖娆的女人双手抱在胸前,随意的靠在石头上,似乎对温度毫无知觉。
“你武功这么好?”终于缓过神,不知这里是何处,就算再不信任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她。否则,我会冻死在这里。只能希望他真如师父说的那样,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沙钰手中的折扇又不见了,来去无踪。
“那是肯定。我救你一命,丞相大人是不是要好好感激我一下?”
“我阳缕如果能出去,日后定当重谢。”一码归一码,她救了我是事实。“不过,阳织晏喜她们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你不见了,她们二人就不重要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倚着一棵树开始思考前因后果。
之前陷害我的事,所有线索从庄稼汉身上断了之后便不了了之,皇帝也再没和我提过。也许是风旗军真的找不到人了,我愿意相信。
从那之后我自己处处提防,从荣城来东山的时候带了一些护卫,一直没有差错,反倒是回程路上掉以轻心,被他们埋伏个正着。看来以后防范的心思要更多些。
不过,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呢?大致想想便可以知道,一定是朝堂中的某些人,而且一定对我监视许久。否则怎么会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
冬天天气冷,每日都埋伏是会冻死人的,日子算个大概便知道我一定在初六回程,要不然赶不上新年朝堂开廷。
会是谁呢?脑海里一闪过朝堂之上的一张张面孔,李泉生、门下侍中、六部的各位尚书,户部的、吏部的、礼部的……
和我相处多些的,也就是这些人了。我其实不太喜欢吏部尚书胡中立,他看人总是斜着眼睛,也不爱与我说话——我觉得他眼里有骇人的肃杀,所以做官至今与他交流屈指可数。
还在思索着,沙钰终于开口说话。
“休息好了?我们租两匹马,姐姐带你抄小路回荣城。”她的腰肢扭了一下。
“几日能到?”
“马匹跑一天半,明日黄昏可到。”
太让我意外了,荣城到东山,平时至少要五六天,沙钰的轻功竟然如此厉害,省了两三天的功夫。
“收起你那崇拜的眼神,我现在没劲再用轻功了,要不然你今晚就能到荣城。”她一脸理所当然。不得不承认沙钰很强大,但是讲话可真欠揍。
她带我从密林下山,在驿站买了斗篷避寒,租马直接往荣城赶。因为是小路,她在前我在后。看着树木的年轮,我知晓确实在往西北走,方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