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唱得好好的,你做什么!”她斥责我,不过刚才匆匆瞥到“向阳花木”四个字,我的心情一下子颠簸起来,眉飞色舞的回望她,还是收敛不住表情。
皇帝,刘月盈,见我这般模样,无奈的转过身去,我凑到她身边说:“咱们也学学仙妾,去采个香好不好?”
“可以。”她竟然答应的非常爽快,走到最大的那颗桂树下,踮起脚伸手够枝丫上的桂花。
我在这时使坏,飞速去拿被她系在腰带上的玉佩,谁知她反应比我还快,一个闪步让我扑了个空,足尖轻点移到我身后。
等我再转过头,看见她手中拿着那枚系着红绶带的玉佩,一脸笑意的对我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脸上浮现出明媚的笑容,那双桃花眼眯在一起,嘴角得意上扬,绚烂的让人移不开眼。
在她身后可以看见滚滚淮江水和远处连绵的山脉,而那正红色的衣袍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在飘飘然挥舞,遮挡住了山河。
此情此景,忍不住接着刚才的歌继续唱:“粉霞红绶藕丝裙,青洲步拾兰苕春……”
那仙女一边听着,一边摘下一束桂花,放在我手中,低声道:“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下。”
时隔多年之后,我回想起当年桂花簌簌,风华绝代的红衣佳人拿着玉佩对我回眸一笑,笑得山河失色,我们在桂树下任由秋风吹起衣摆唱歌作诗的这一幕,还是会心潮澎湃,有想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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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走了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因为去年被阳织嘲讽一次,再加上确实许久没回东山,我决定今年一定要回去看望师父。
如果不是脑海里还存着历史的记忆,都快忘记自己是穿越而来。
斟酌了许久,小心而坚定的向皇帝表明心迹。
“想回东山了?”
“是,臣自从一年入仕之后,已有两个春节没回去见师父了。”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态度,有些不安的低下头,“臣为师父尽孝短,为陛下尽忠长,万望陛下允诺。”
一声嗤笑。
“说得这么严重?”她的声音终于带了些暖意,又向我招招手。这么多日早相处出了默契,小步跑到她身边。
皇帝似乎喜欢……摸我的头。
手指在头顶梳的整齐的发丝旁摩挲,半晌,她带着弱不可闻的叹息说:“想回便回罢。”
已经有两次了,和皇帝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一些,我就要离开她一段日子,时间还不短。还没来得及感叹,外面响起一串铃铛声,像是什么暗号。
听到这声音,皇帝让我起来,对着外面朗声说:“进来。”
一个衣着奇怪的人进来了。
这身衣着我见过,在入仕第一年,来御前轮值的时候,就见过有人穿了一大块黑绿相间的衣服。现在我知道了,这是皇帝亲军之一,风旗军的服饰。
“主上。”那人抱拳跪下,发出的声音雌雄莫辨,如果不是晏喜和我说过,风三是男的,我真要以为他是一个大姑娘。
他来找皇帝,我第一个反应便是今年春天葫芦口水库的事,第二反应才是,不应当听皇帝和亲军首领的交谈,此时应该回避。
“陛下,微臣先告退了。”识相的开口。
不管是丞相还是侍寝的身份,都不妥当。
她给了一个不悦的眼神,但因为有外人在并没有发作,只是略微颔首,我心领神会的离开。
不知道风旗军查到多少贼人的消息,那伙人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越是按兵不动就越是危险。虽然当初下了狱,心中是存了些怨言,不过这几个月皇帝的态度不是假的。还是选择相信她。她如果查出什么,一定会提醒我、保护我。
一出政务厅,见到刘月华在门口游荡,不知道要做什么。
“长公主?”按捺住对她的冷嘲热讽,想起月盈对我的提醒。
刘月华身形一僵,停下脚步,半是赶人:“阳丞相今日不忙?还不去处理政务!”
她带着少女娇羞的神情被我出声打断,那凶神恶煞的脸色瞬间出现。不想触了霉头,应声而去。刘月华最近也奇怪起来,莫不是到了少女含春的年纪?歪着头想了想史记,她做长公主的时候似乎没有风流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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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休沐后,赶在年关之前,终是和阳织、晏喜一起回到东山,免不了要看她俩卿卿我我。
东方的风带着海的湿润气息,吸入肺里都潮潮的,没那么干燥。
明明是穿越后第一次来到这地方,脑海中的记忆却纷至沓来,目光触及到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熟悉,而我已经可以接受那些丰富的记忆,并且彻底接纳它们。
因为心里已传来久别故土再归来的喜悦感。
东山下的树叶没有完全掉落,剩下不少挂在树枝上,北风也吹不掉。
话说回来,这里冬天的风一点也不刺脸。
和阳织一行赶着上了山顶,看着山庄门口的牌匾,喜悦感更甚。
这是来自于这具身体最原始、最纯粹的感受,我也在享受着。
门口弟子见到我们回来,立即一传一,许多人纷纷聚集过来。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回来了!”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
“大小姐想我吗?”
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弟子的脸,不曾经历世事浮沉的脸上带着朝气,欣欣向荣。一个个和她们回应,想起这人的名字,又浮现出那人的名字,最后在她们的簇拥中走到师父的主屋旁。
“师父,我回来啦!”推开门,兴奋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屋内,只点着小小的火炉就足以取暖,师父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面对面而坐,正在下棋。
“大牢也没管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师父盯着棋盘没转头,虽然张口就是责备我,不过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很是随意。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还是惊讶了,转头看着阳织:“你给师父说了?”
“当然得说,这么大的事!”阳织一脸理所当然,又拉过晏喜说:“师父,沙姐姐,今年……晏喜也过来了。”
看来那个惹眼的女子就是师父的南方朋友了。
礼貌的对着她笑:“沙姐姐好。”
“客气什么,一个两个都这般懂礼貌!”那女子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饱满的红唇上扬,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礼节。
师父终于把眼神从棋盘上收回来,转移到我们身上,佯装生气:“一回来就败兴致,这棋是没法下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抖抖衣袍说:“走吧,去叙叙旧,聊完你们赶紧给我去准备过年要的东西,不许偷懒!”
咳,师父的形象和脑海里的记忆完全重合,和以前一样对我们上不起礼教规矩,自己也没个正型。只有在练功的时候最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样子像个神仙。
跟着师父出主屋,回头时却瞟到晏喜盯着那女人看,狐狸眼睛难得露出冷意。
沙钰不以为意,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站起来转了转脖子,胸前汹涌的饱满跟着抖了抖,然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虑娃娃,走吧。”
她长长的指甲上染着鲜红的颜色,在触碰到我肩膀的时候,肩膀一凉,没由头的升起一股危机感,心中不安。可是等她收回手,那感觉又悄然消失,来去匆匆。
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劲,笑的妖冶至极,还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对我嬉皮笑脸的说:“不好意思,没忍住。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介意的。”露出客套的笑容。
师父的这个南方朋友,在我记忆中印象不深,不知道是何时冒出来的,只知道这两年每年都要来东山待上许久。要不,去问问师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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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城下雪了,到处都被覆盖上薄薄的白色冰星,将帝都映衬的更加威严。
在一处很大的院落里,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在练习书法。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屋檐上挂着一个小铜铃,突然微微响了几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大人,最新情报,这次绝对错不了了。”黑影呈上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男人夺过那张纸,长长的指甲捏进肉里,过了许久才缓缓打开。
“李泉生,这次要是再出问题,你父母就没命活了。”阴沉的嗓音一出口,就被北风吹进了雪地里。
“小的上次失职犯下大错,您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黑影跪在地上无比恭敬。
“原先的工部尚书白白丢命,让张仪捡了便宜,和阳缕脱不了干系。”男人拂袖而去。
雪花飘的更猛,连皇宫里钟阁旁的松树被压弯了腰。
第31章 30道破天机
在东山过除夕,就是和在荣城不一样。
随意任性许多,人情味更浓,不存在入仕的品级尊卑,不去想三纲五常君臣伦理。
东山上没有一品丞相、二品内阁,在这里我们都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服。
晏喜和阳织一大早就去厨房忙着包饺子,两个人腻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阳织还拿面粉往晏喜脸上抹,不过一会就被晏喜抹的更凶。啧,妹妹也不是这只千年老狐狸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