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抖了抖鸡爪子,小心自灵拂子玉石一般皎洁的手中,抽出自家爪子,神色亦前所未有的凝重。
“许是逍遥山风水不好?”
他原本是调侃,不料灵拂子听了他这句话,居然陷入了沉思。
苏十三:……???!
廊下盛夏的风很热,苏十三却再次感受到了昨夜那种遍体生寒的滋味。不是吧?灵拂子居然对他随口一句话就如此认真?!坏了,怕不是当真对他有想法!
苏十三抱着一双鸡爪子,弱弱地道:“师父,师尊——?”
最后一个“尊”字明显跑调,拐到了遥远的21世纪马里亚纳海沟,透露出浓浓的无助。
灵拂子嘘了一声,继续皱眉沉思。
苏十三目瞪口呆地望着师尊大人冥想,鸡爪子勾了勾,瑟缩成一团。
一炷香后。
两炷香后。
苏十三动了动鸡爪子,掩盖了一个哈欠。
他仰起头,头顶上烈日骄阳,高树上静悄悄不闻鸟雀蝉鸣声。叶片碧绿到接近透明,小朱小白那俩货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苏十三动了动眼珠子,寻了个话题,道:“师父,你觉不觉得今儿个逍遥山有点奇怪?”
“哪里怪?”灵拂子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反问。
“我也说不好,”苏十三犹豫了一下。“师父,你觉不觉得今儿个山中特别安静?蝉也不叫,鸟儿也不见了,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灵拂子双眼一亮,瞬间就像想通了什么紧要关节一样,抬脚就走。
“哎,哎?”苏十三摸不着头脑,也晃荡着身子飘在灵拂子后面,口中嚷嚷道:“师父你等等我!你这是要去哪……”
最后几个字,自动消音。
灵拂子手一拍,暴力推开苏十三所居住的厢房。两扇乌门在灵拂子掌风下碎成齑粉,肃肃狂风卷动一室鲛绡。
“滚出来!”灵拂子冷笑。
“……什,什么东西出来?”苏十三叫灵拂子的气势吓得一惊一乍,慌张跟在他后头飘进屋。
入眼一室狼藉。月洞门内,雪白鲛绡飘扬而来,几乎扑到苏十三面门。
他胡乱扯下遮住视线的鲛绡,双眼乱扫。“师父,我房间内有什么东西吗?”
灵拂子不搭理他,拂尘柄掸地,呛啷一声,自拂尘柄内弹出一把森寒长剑。
“明尊,你好歹也是龙墟王族,虽说千年前你尚未成年,于我逍遥山中求学,被关了禁闭。但你须知道,十三如今是我门下弟子,不比当年。你怎能说闯就闯?!”
苏十三唬的鸡爪子胡乱飞舞,朝翻滚在地的几案吼道:“你、你出来!”
随后一回头,小心翼翼找灵拂子确认。“师父,明尊是谁?”
拔步床内懒洋洋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接话道:“灵拂,几百年不见,你老人家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声音温润如玉,甚至可以说是温吞。
苏十三浑身一抖,嗖地一声飞到拔步床前,鸡爪子掀飞那床牙白色绣了一丛青竹的锦被,嚷嚷道:“谁?给小爷滚出来!”
灵拂子眉头一跳。
苏十三却没意识到他刚才的自称不对头,压根延续了梦境中的身份,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龙兄?”
灵拂子眉头狂跳。
青柳大郎却极其惊喜,忙不迭接了他一句。“你记得我了?”
苏十三鸡爪子乱翻,嘀咕道:“所以你老人家在哪?”
“我不老!”
一条银筷粗细的黑蛇自锦被角落处窜出来,轻巧跃至苏十三的鸡爪子上,然后朝苏十三的方向高高昂起蛇头,口吐人言。“十三,本尊今年才三千岁……”
灵拂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青柳大郎。“是近三千岁!明尊,你的学籍簿子还在我逍遥山中,上头明确记载着你于龙墟中孵化出壳的时间。如果贫道没记错的话,明尊你至今还未正式成年吧?”
苏十三:……!!!
化作黑蛇的青柳大郎却懒洋洋自苏十三手中盘了个圈,兴致不太高地道:“灵拂,龙族的三千年,与你人族的三千年,一样漫长。所以本尊要比你年长,你须尊重我一下。”
——尊重青柳大郎的是一把剑。
剑光雪白,挽出了十几朵漂亮的剑花。
苏十三一双鹿眼瞪的滴溜儿圆,也没瞧出黑蛇是如何避开的。只叫灵拂子那一剑分离出来的十几朵剑花逼得身体僵硬,磨盘大小的一颗珠子停滞于半空,浑身珠光都不敢有半寸乱走。
“师,师父……刀剑无眼啊!”苏十三颤抖着声音,眼睛睁的极大。鸡爪子僵硬地指着那把剑,爪子尖原本勾着的那条黑蛇早已不见踪影。
灵拂子恨铁不成钢,怒冲冲地训斥道:“十三!你须知道你如今是个还未化形成功的灵胎,这逍遥山中各位师兄都是护着你的,为师也疼你,你须自重!”
“好好好,自重!”苏十三笑得一脸谄媚。“师父我重着呢!”
心里却道,老子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灵拂子继续以剑尖指着苏十三扁平的二次元鼻尖,道:“……像明尊这种不长进的,你为甚一次两次地与他绞缠在一处?须学学你师兄们!瞧,你师兄们多稳重,待人接物一片赤子之心!”
巴拉巴拉,叽里呱啦。
苏十三:宝宝心里苦啊!
但是宝宝我不说。不能说,说了怕被打死。
于是他眯着一双鹿眼,口中不住应道:“对!是!师父你说的太对了!”
**
一盏茶后。
灵拂子望向已经闭上双眼发出一连串甜蜜小呼噜声的十三弟子,长叹一声,收起那把寒芒四射的剑,重又归入拂尘中。
“十三?”灵拂子试图唤醒这个不省心的小弟子。
苏十三在半空中滚了滚,迷迷糊糊顺着记忆爬向拔步床,顺手勾起被子,啪嗒一声盖在身上,圆滚滚地拱成了一个球状。
灵拂子跺脚也没能震醒他。
**
又一炷香后。
灵拂子心事重重地跨出苏十三房门,匆匆赶去凉亭。
因为走的急,甚至用上了缩地成寸的功夫。
三息间便到了平常讲学的凉亭外。
众弟子正一脸无聊地或蹲或坐,齐聚于凉亭内等他。
唯一一个蒲团高高地放在最前方。
灵拂子到的无声无息,众弟子尚未来得及察觉,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要我说啊,师父就是偏心小十三,前两天十三要煮了我的小朱小白哩!结果师父也不曾罚他!”
灵五斜斜倚在石桌上,屈膝盘坐,长发垂至地面,翘起兰花指在与各位师兄弟告状。
在逍遥山中,人人都是一袭素净白衣。偏这灵五爱花俏,在白袍腰线内侧以金碧双色绣线密密地纹了一束花枝,枝条淡金色,花朵碧青。随着他这一倾身,腰际露出一条碧青色的花枝,花枝中以术法点化的幻花在清风中散发出极清淡的香气。
灭天界内,都道灵五这人,人未至,香先闻。
此刻灵五倚在凉亭石桌前与众师兄弟闲磕牙,一双来自鸾鸟族的丹凤眼眸光潋滟,语言俏皮,又爱妆扮,硬是艳压群芳,胜出了在场所有人三分。
灵拂子不喜,皱眉,正待要开口。却又见灵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探手入怀,搓了一颗泥丸子,漫不经心地道:“昨晚上起了好大的一阵风。风刮过以后,这逍遥山中百虫退避。灵五你那两头雀儿呢?”
灵五一噎,随即愤愤然道:“提起这个我就气!昨晚分明星光极美,是哪里来的一阵怪风,却将我的小朱小白给吓的四处惊飞,至今还没回房!”
“咳咳,”灵拂子再听不下去了,这些弟子们就爱在他心头戳刀子,一句句的,议论的都是青柳大郎那个祸害。“尔等昨夜都知道起风?”
众弟子见是他,纷纷端正了坐姿,盘腿,腰背挺的如同一株青松。
“师父,你老人家你今日迟了!”灵大冷着一张脸,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道。
灵拂子呛住。
紧接着灵二接话道:“大师兄不会说话,师父你老人家别计较。”
灵二接着又一板一眼地道:“弟子不言师过。师父迟到,那能叫迟到吗?那叫‘晏’!”
众弟子纷纷赞叹,于一片拍掌击节声中,灵大从善如流地改口。“师父,你老人家今日为何晏了?”
灵拂子:……!
他老人家不是晏,是怒到想咽气!
“逍遥山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尔等就不知晓巡视?”
“巡视?”灵十二提起一把高亢似晨.勃的好嗓子,昂扬地怪叫了声。“自从师尊坐镇剑阁以来,灭天界修仙者一向惧我们如虎!谁敢半夜摸上山?”
“师弟,你不会说话就少开口!”灵二慢条斯理地扮演大家长。“师尊坐镇后,众修仙者不是畏我等如虎,而是敬重我们逍遥山!”
灵拂子心头气稍微平顺了些。
“是啊,敬重到……”灵四不咸不淡地接了句。“过门而不敢入!”
“你们!”灵拂子长眉倒竖,顿时祭出杀气。
“全部都给我出去!沿着逍遥山跑足十二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师兄:师父,你为何晏了?
灵拂子:(怒极)你才阉了!贫道要把你们统统都阉了!
苏十三:(一脸状态外,咻咻地掀开幕布冲进来)big胆!谁敢顶风作案,在某江讨论不可描述的部位?!拖出去,统统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青柳大郎:(笑呵呵上)对!咱媳妇儿说的都对!
第7章 剑阁十三(修真)7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逍遥山师尊之怒,漫山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