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察,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灵然再回头看时,那件烟灰色罩衫冉冉落地,从衣衫下簌簌地发出声响,有什么活物在抖动。
灵然这次有了经验,熟门熟路地走过来,呲牙嗤笑了一声。“敢情这一打雷你就变蛇!”
他嘲笑完,用赤脚踢了踢青砖地上的罩衫。
光润润的大脚趾,指甲淡粉,踩在烟灰色的罩衫上颜色倒相宜。如泛旧的宣纸上开出了一朵桃花。
“让你调戏小爷!”灵然巧妙地用脚趾勾出那条黑蛇,见那蛇耷拉脑袋一副自闭的模样,心下越发快意。
“呵,大郎同志,现在你知道了吧?”
“调戏小爷,是会挨雷劈的!”
Biu一声,灵然从指尖弹出一道白光。
白光中,是十二师兄给他炼制的软鞭。
灵然甩动鞭子,yin.笑着朝那条小黑蛇踩下去。
黑蛇一动不动,片刻后,突然快速蜿蜒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往上,爬着他的小腿处不动了。蛇头紧挨着他的小腿,又凉又滑。
灵然手中的鞭子落下去,如果这一下落到了实处,便连带着自己的小腿都得给抽残废了。
灵然愤愤然,拿鞭梢去掰那黑蛇。谁知那蛇缠得越发紧,分明只有小指粗细,身体却一瞬间拉到极长。从灵然脚踝一直至大腿内侧,不可描述。
“嘶——”灵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隔着衣料,黑蛇缠绕成一条蜿蜒的藤蔓形状。
舔了他一下。
“小爷我废了你!”灵然抛下鞭子,弯腰扯开腰带,开始与那条不要脸的蛇搏斗。
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暗室内被一道又一道白电照亮。灵然蜜色的肌肤上盘旋着一条蛇,眼尾仍泛起桃花色。
“呼!呼——”是灵然在喘.息。
相距一尺外,门槛处挨挨挤挤地站着一排精怪,探着脑袋,皆是一脸懵逼。
“这小和尚……”柳树精欲言又止。
“怕是憋太久了。”松树沉痛。
“那,那蛇,”小七娘手中的帕子绞成麻花。“哎哟哟,羞死奴家了!”
大肚怪觉得插不上话,只得抬头看天。
东厢房叫闪电从当中劈开,所以此刻灵然暴露在幕天席地下,举止十分可疑。
“……和尚为什么好男风?”几个精怪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地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
*
第二日,灵然一脸倦色地走出东安寺时,见门口那株三抱的松树正在提起根须拼命往前跑。
“哎,老松!”灵然从背后唤了一声。
那松树抖了一下,全身枝叶打摆子一样簌簌颤动。
然后……提着根须一溜烟跑了。
灵然摸了摸后脑勺,抬头看看天。一夜暴雨雷电后,今天的天色格外明丽。几缕云丝从东边缓缓飘过来。
春光如线。
“怎么了这是?”灵然纳闷。
“和,和尚!”小七娘怯怯地立在东安寺外的碎石路口。待灵然走近,小小声地提醒他。“你若是去王爷府当差,须改个形貌。”
灵然笑了笑。“这不正准备去借一头秀发呢!”
小七娘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惨白。“奴家的头发借不得!”
“不借你的。”灵然笑。“本来想找柳树要一根枝叶的,谁知今早起来一个个都寻不到了。”
“他们,他们都不喜欢男子。”小七娘说的好小声。
灵然:……?!
“王爷也厌恶断袖。”
灵然:……?!!
“所以和尚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小七娘也跑了。临行前最后一瞥,眼神无限哀怨。
可惜了奴家的那幅画!小七娘暗道。
什么叫好自为之?小爷我也不爱男风啊!……不是,小七娘你回来!
初升的日头底下,灵然又气到冒烟,光脑门突突地发亮。
经过一夜鏖战后,那条蛇又不见踪影了。连堆灰都没留下。
“嘶,嘶嘶嘶!”灵然气到,冒出了蛇语。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娘:和尚你,你好像是jian!
苏十三:……?!
剑阁诸师兄:十三,我们只关心你失.身了没
第50章 孤僧灵然(志怪)16
精怪们都跑了。
借不到柳枝,便不能用法术变化头发。
灵然独自站在东安寺外,望着少陵塬高高凸起的土丘闷头想,难道小爷我空具通天本领,除了能够随意可大可小变化身体外,竟不能改变容貌?
不,他不服。
他从怀中掏出小七娘昨夜丢在房中的那卷画。既然一只蝎子都能够按照画中模样变化,小爷我肯定也可以。
他心中这么一想,瞬息间便觉得自己的体貌果然起了改变。手再伸出来时,肤白若凝脂。
只是这手……是不是有点小啊?!
灵然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忙扯了扯白色僧袍,这衣服如今也过于宽大。
再去水边匆匆忙忙照了一下影子,果然不出所料,一头如瀑秀发倒是长出来了,只是脸却成了画中钟小姐的模样,娇媚如春花。
这……这可不要!
他好容易找回了挂件,难道又得变成女娇娘?!
灵然只觉得心中那股郁火又在突突往外冒。
自打遇见了大郎同志,他这倒霉运就一直没转过。
更糟糕的是,他的变化术与其他法术一样,时灵时不灵。他蹲在水边拼命搓脸,险些将这张皮都搓破了,也没见重新变化成男人的模样,最终只得提着僧袍沿东东安寺匆匆往回走。
今天这模样,确实不能去王府报道了!不知那个姓李的官差是否会寻来,来了他又该如何解释。
灵然一抬脚,发现就连芒鞋也脱落,一双赤脚雪□□嫩,就是太小。
这,这可怎么办?难道小爷我要顶着这副画皮吗?灵然挠头。
他又从画卷中端详了半晌,仔细回忆一番。刚才他只是心念一动就变成这样,是不是只要有一幅画,他就可以随意变化成画中人呢?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捡起一节枯枝,在地面上沙沙地画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次得变做一个男子,还得有头发。
他冲地上的画中人摆弄了一下,聚精会神心中默念,变,变,看我七十二变!
片刻后,他果然变成了沙画中模样,头发如野马鬃毛一般炸在耳后。
只是长得有些简陋。
灵然重新回到水边,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事儿,是个男人就好。
经过这一番磨蹭,他迟迟艾艾走出郊外往长安城去时,已经明显过了辰时。
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灵然去东市给自己寻了几个肉包,边啃边走。路上行人见到他纷纷退避,就连包子铺老板在接过那铜板时也低头不敢瞧他的眼睛。
……小爷我长得很吓人吗?
灵然不知他眼下具体什么模样,在水中见到的也只是粗略形象,心中诧怪。
他走到官衙门口,如昨日一样,在那不远处等着。
今天官衙内却静悄悄的,一个官差也没有。
灵然空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恍惚地沿路漫无目的地溜达。心中想,这一趟走的莫名其妙,应不成卯,也去不成皇宫,连大郎同志也弄丢了。
咦,为什么他会想起那条蛇?!
丢了好,丢了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灵然忿忿,决定去大牢中探访明溪老和尚。
昨日在酒宴中,他虽然与那一种官差聊得不甚愉快,到底探到一些中蛛丝马迹。
原来在这个时空,犯事的和尚却与平常犯人不同,不会关押在雍州府,而是直接入了大理寺。
这大理寺的机制,也出现的比历史书中的早。【注】灵然溜达溜达,又往大理寺方向走去。
*
他再次启动眼中的搜索功能,在GPS导航下,终于顺利抵达长安城的西举巷。
在大理寺外,远远便可见穿着红色官袍的人,身侧来往骏马不断疾驰而过。
灵然正在抬头看,猛地入耳一阵口哨声,这恰是昨日他在东市酒楼听见的那个。
他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郎精神奕奕面冠如玉,正打马从他身侧经过。
灵然咳嗽两声,以衣袖掩住口鼻,却仍叫灰尘呛了眼。还不待他揉干净眼中迷的沙子,突然一道熟悉的被人攥住衣领的感觉来袭。
灵然瞬间警惕。
他抬头,果然见那已经远去的少年郎不知为何又调转马头,此刻正高踞于马背上,上身前倾,一手揪住他衣领。冷冽的眉眼瞅着他,寒声问道,“你这厮怎地从大牢中逃出来的?”
灵然大惊。
“这位官大爷,咱们可不熟,这话可不能乱说!”
“呵呵,还嘴硬!”那少年郎眉眼越发不屑,瞬间将他抓起扔在马背上,面朝下,屁股撅着,抛掷在身后。
灵然挣扎,却发现全身大穴被点,只能趴在马上。
马背一颠,他就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他口中大呼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讲理?”
那少年郎不理他,径自往大理寺内冲去。那门开着,门前其余官员纷纷下马,只有这少年郎一马当先,居然径直骑马入了内苑。
四周众人见到他,忙不迭侧身避开。
不知这人什么来头?灵然昏头昏脑地想,怎地如此倒霉,出门就被抓!他与这大唐的官府恐怕是八字不合。
马蹄声终于停下来。
少年郎甩镫下马,一把攥住灵然衣领,单手提着,噔噔噔入了内室。
随后嘭地一下,将灵然掼在地上。
灵然摔了个七荤八素,耳中只听见纷沓脚步声。一众官员纷纷入内,朝那少年郎参拜道,“下官参见王爷!”
“寺卿不在,你们就一个个摸鱼!看看,你们究竟是怎么办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