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论长相,沈景之自认逊色一筹。叶彰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向外冒着寒气,实打实的高冷男神范,好这口的姑娘不在少数。
叶彰像是习以为常,目不斜视,注意力全在杨鹏和谭志远的谈话上。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景之暗自咋舌,弄出的小动静倒是招来叶彰询问的目光。他呵呵笑着摆摆手,表示没事。叶彰蹙了下眉头,又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您的意思是,妖邪连续作乱几日,除了花园里的脚印和杨小姐看到的蓝色火光,没人见过那东西的模样?”段弘文握着保温杯,有意无意打着旋儿。
杨鹏颔首,正欲说什么,被妻子曹燕书打断:“要我说,就是老杨疑神疑鬼,这宅子背靠麒麟山,山里有几只野兽再正常不过,那脚印子我也瞧见了,方不方,圆不圆,估计是工人运东西自己弄出来的,毁了几株进口花,怕担责任才扯谎。”
工人在扯谎,明确告诉他们是妖邪作祟的谭志远又算什么?
这曹燕书,美则美矣,就是嘴欠,攀上杨鹏这种见人说人话的见鬼说鬼话的人精都没学会半点皮毛。
妖魔鬼怪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若非眼见为实,多数人还是科学至上。但行内人都请来了,再说这话难免落人面子。
谭志远似笑非笑地抚了抚山羊胡,汪泽洋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段弘文神色尴尬,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叶彰一贯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
沈景之觉得没什么,这妖怪乱则乱,到底没闹出人命,不到非除不可的地步,反正订金收了,还指望他们还回来?白得五十万,何乐不为?
遇到事情,多往好处想想,哪有那么多气值得生。
他这边心宽了,一屋子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杨鹏在桌下掐了曹燕书一下,眼神警告她别多话。年轻肤浅的小姑娘可以不信,他手头动辄上亿的生意,宁信其有。转眼脸上已经换上圆滑的笑容:“依各位师傅看,这事怎么解决妥当?”
寻主意的话,几个小的没应声,谭志远沉吟片刻,没直接答复,而是问:“杨总的意思,这妖一定要除?”
“这……”
找你们来,不就是为除妖?
杨鹏腹诽,面上笑容更甚:“谭师傅,我也知道这妖怪没害人,但凡事总有个万一,接连三天发生怪事,房子买了没几天,打住进来天天心神不宁,后面再出什么事的话……”
谭志远神色不变,杨鹏心道自己想多了,驱妖师不驱妖,何必多此一举坐在这儿和他说话,索性敞开了说,“您也知道做生意的多半信鬼神,不光信,也敬,也惧,人生在世,求得一个顺遂安康,老让它这么闹下去总不是个事,不如除了干净,也不怕它日后生事端。”
又是一阵沉默。
杨雨菲约莫受不了压抑的气氛,轻佻地朝叶彰抛个媚眼,踩着高跟上楼回房。曹燕书本来就不信,杨鹏不让插话,就低头看自己指甲上的水钻,一派置身事外的泰然。
很快,她的泰然就土崩瓦解。
外面突然起了几阵怪风,夹杂着低哑的嘶吼鸣叫,落地大窗厚重坚实,门窗紧闭,那风似乎穿透玻璃板和门板,掀起帘子,印了水墨画的布帘飘荡在半空猎猎作响。沈景之感觉周身发凉,眼前的茶杯震颤移位。
屋里人俱是一惊,沈景之手摸到身侧的青鹘刀,暗暗抓紧,准备随机应变。
须臾,风平浪静。来得快去得也快,沈景之握着刀鞘的手松了松,始终没放开。
“是妖怪。”这是叶彰进门来除自我介绍之外说的第一句。
段弘文肃着脸:“不止一只。”
曹燕书脸色刷白,两手死死攥着杨鹏的胳膊,张惶地四处乱看:“是、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惹恼了它们?”
谭志远和叶彰四目相对,皆锁紧眉心。
“谭师傅,您看这——”杨鹏也吓出一身冷汗,到底见多了大场面,手还在发抖,表情却是不显。
“师父,它们没有恶意?”汪泽洋纳闷道。
是没有恶意。
沈景之从小到大跟着谭志远东奔西跑,妖怪有无恶意,戾气深重还是友好平和,只需感应其所释放的妖力。大多数妖行事简单粗暴,不屑用心计。如果有意害人,刚才屋里的动静肯定不止窗帘飘荡,茶杯移位这么简单。
这么匆忙,倒像是急着赶路。那个方向——麒麟山?
沈景之一愣。
如果真是这样,那麒麟山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刚才一瞬之间,过去的可不止一两只妖怪,他这个半吊子都能感应出二十几只,且大多数实力强悍,不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小妖怪。
显然另外几个和他想法差不多,都侧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那边,正是麒麟山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大概第四章或第五章出场哈
☆、性感小沈,在线翻车
麒麟山,因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得名。
古书有云,瑞兽麒麟背有五彩毛纹,口吐火,声若雷。
麒麟山原先只是雨阳的一座无名小山,没有奇花异树,没有珍岩怪石,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在杂草乱石横生的山坳一角有一潭五彩浅泉。
约四百年前,一秀才赶考途经此山,寻了个洞穴歇脚。当晚只听外面惊雷炸响,山间火光隐现,秀才心神不宁,天色微明就收拾行装准备赶路。出洞一看,这山一改昨日的萧条荒凉,入目竟是繁茂苍翠的树木,林中花香阵阵,鸟声婉转,流水潺潺,端的是山清水秀。
听闻那秀才后来状元高中,得进翰林院,后官运亨通,一路高升官拜宰相,深得帝心。他深信自己一生顺遂安康,全因那日山中奇遇,于是九十岁辞官后便在山脚下修了宅院养老。
一日老人再入山中,在山坳里发现那湾五彩泉,忆起当年夜里的惊雷火影,再联想自己近乎传奇的后半生,只当是麒麟送瑞,护佑他平安富贵。不久便命人在山口立碑,曰麒麟山。
这故事在雨阳家喻户晓,偶尔也有外地游客闻名而来,五彩泉没见着,清澈见底的小石潭倒是不少。
先不论雨阳历史上要有这么个官拜宰相的人物,县志里绝不可能查无此人。反正麒麟山里没麒麟是肯定的,否则这些大妖小怪哪敢在方圆十里造次。
沈景之心里盘算着杨家的生意可能要吹,他师父一向谨慎,除妖坚守“三不”准则:无恶意者不除;有孕者不除;实力强劲者不除。
并不难理解,这第一条自是妖不犯我我不犯妖,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条则是因为妖虽性淫,但极难孕育后代,即便有了身孕,妖胎脆弱,在漫长的孕期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胎死腹中。说白了人家肚子里能揣上娃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搞出一尸两命的缺德事。
至于第三条嘛,人和妖天生实力悬殊,当代驱妖师更是能力大削,能拿下一般妖怪算力所能及,碰到实力强劲的大妖完全是以卵击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不是勇气可嘉,而是蠢笨至极!
刚才那波妖怪,中了两条。
杨家已经出了五十万,又青天白日经历妖邪借路,心悬在嗓子眼,哪能说不干就不干。
谭志远终于将目光调离窗口,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汪泽洋和沈景之知道,他正在做决定。段弘文和叶彰也不说话,耐心地等。
须臾,谭志远伸出食指,在汪泽洋的裤兜上点了点。汪泽洋会意,摸出钱夹,抽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往杨鹏那边推了一段距离:“杨先生,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确实管不了,不是不想管。
一听这话,杨鹏和曹燕书心里更慌:“谭师傅,您看……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杨鹏花了两个亿拍下这栋别墅,冲的就是它背靠麒麟山这一点,事前请风水师看过,对方一口咬定在这里住满两年,他事业能更上一层楼。现在闹成这样,继续住不安心,不住又不甘心,就指着驱妖师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谭志远笑容宽慰:“放宽心,它们不欲作乱。”
驱妖师能感应妖怪,能察觉其恶意杀心,他们能确定这番相安无事。可普通人察觉不到,曹燕书心里揪成一团,刚才那几人分明表情凝重地望着麒麟山,这会儿让她放宽心她可做不到。
杨鹏的想法也差不离的,犹豫了会儿,将支票又推回去:“您看这样行不行,钱您留着,下周市里有荷花会,刚才听小汪说想去看看,我也打算带家里人去凑个热闹。几位要是不嫌弃就先住着,房间有的是,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会场,顺便……您各位一起住着,也让我们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一咬牙:“就五天时间,要真像您说的什么事儿没有,我再加五百万。”
五百万!
沈景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有钱的冤大头……
谭志远无声摇头。
那边再加:“八百万。”
“……”
“一千万!”
谭志远耷拉的眼皮拉开些,沉静地看了对方一眼,忽然伸手拿起支票,塞到汪泽洋手里:“一千万就算了,您要是信我,只管继续住着,要是出事了您尽管来江水村找我算账,这五十万当我卖您个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