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再厉害,能厉害过师爷?
沈景之听听就过了,没放在心上。
毕业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办,同届的本科生研究生一起参加。座位紧张,有意参加的人要提前报名。
沈景之报过名,念止不能进,他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外边,干脆自己也不去,带她回宿舍收行李。
等他把行李一股脑塞到后备箱,高博文刚好来电话让他到指定教室领证书和毕业照。
章明和蒋渊入职了,嫌请假麻烦托同学代领了寄过去。高博文找了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在考古实验室做文物研究,手头上有个紧急项目,因为工作的地儿就在雨花市,才抽空过来露了下脸。
毕业聚餐当然告吹,沈景之在教学楼下遇到行色匆匆的高博文,和他聊了下近况。实验室那边来电话催高博文回去,他开车把人送到地方,打算连夜赶回雨阳。
回程又路过学校后街,沈景之琢磨了几秒,开门下车。带念止去大学四年经常光顾的小店点餐:“吃完再走。”
念止可以吃东西,但没必要。只是她素来喜欢尝鲜,喜欢了就多吃两口,不喜欢权当一次不大愉快的体验。
这次就不是很愉快,她不很喜欢香辛料浓重的气味,吃了两口不肯再碰。
沈景之吃得香,吃到一半,又去对面冷饮店买了两杯雪顶咖啡。
念止抿了两口就推给沈景之:“不好喝。”
“是你喝不惯。”
念止撇撇嘴,含了一口温水,冲淡那股子古怪的味道:“我方才看见了,不到半刻钟就做好,如此不讲究,如何好喝得了?”
“人家也是要吃饭的嘛。”一杯饮料做半小时,做哪门子生意?
她又吐槽:“你们这里的妖怪也不讲究。”
“有妖怪什么事?”
“长得实在丑陋,目不忍视。”
沈景之乐了:“哪来的妖怪?”她来人界一个月,和他形影不离,他这个月就没和妖怪打过照面。
“喏!”念止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向街口。
真有啊?
沈景之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
是挺丑陋的,棕黄的小熊玩偶套装看着用了有些年头,颜色暗沉,眼珠子掉了一只,不太合身,脚脖子露了一截在外面。
就是个发传单的。
“那是人。”
“是妖。”念止笃定。
“里面是人。”
“不,是妖。”
沈景之无声叹息,再扒了几口米饭,抽了张纸巾擦嘴,拎起冷饮准备走人:“走吧,该回去了。”
念止有点恼了:“你不是驱妖师吗?”
“我是啊。”沈景之说着,下巴朝发传单的抬了下,“可他是人。”
念止小胳膊一甩,像模像样在桌上用力一拍:“岂有此理!如此丑陋的孔雀精你竟看不到吗?”
“孔雀精?”
“呀!它过来了,沈景之!打它!!”
信了她的邪。
沈景之从派出所出来,嘴角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念止这会儿乖了,一声不吭牵着他的食指。
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抱着破旧的熊头,颧骨被他打破了皮,眼睛也乌了一只。沈景之心里过意不去,思量再三,良心始终占上风:“兄弟,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
男子低着头,没作声。
沈景之挠挠下巴:“刚警察不是说了吗?医院离这儿不远,走路八分钟能到,费用我来出。”
“沈景之……”念止小声喊他。
沈景之没理她:“兄弟,你认路不?”
男子小弧度点了点脑袋。
“那麻烦你带路,我对这片不是很熟。”
男子又点了下头,一言不发走在前面。
“沈景之。”
沈景之曲起手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闯祸了就安静呆着。”弯身抱起她,跟在那人身后。
男子拐进僻静的小巷,雨花市多的是这种逼仄狭窄的巷子,沈景之没觉得不对,只当他带他抄近路。跟着人东拐西拐,刚才还能看见一两个人影,现在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沈景之不由发虚,步子迈得迟疑。
念止沉默的挂在他肩上,他让她安静呆着,她果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沈景之看前面的人左拐,心里疑虑更重,停下脚,拍了下念止的背:“念止,你说——”
念止幽幽打断:“这个方向没有医院。”
☆、你是那条龙?
沈景之驱妖本领半吊子,不详的预感一次一个准。
到这当口哪还需要怀疑,月黑风高,无人小巷,杀人夺宝的标准场景。沈景之脚步一扭:“抓稳了。”抱着念止跑路。
如果真是妖怪,事情就大条了。
他堂堂一个驱妖师,妖怪出现在十米之内竟然毫无所觉。不是妖怪强到变态,就是他自身出问题了。
师父最近出去都不肯带他,恐怕不止想让他好好休息这么简单。
他被麒麟山那两棍子搞得疑神疑鬼,提防陌生人,连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他都多留了个心眼,算来算去,算漏了他自己。
所有他早晨出发前,师兄一直嚷着要陪他来。
要真是那样,他现在凶多吉少,再加上怀里这个缩水严重的奶娃,恐怕九死一生更贴切。
“跑不掉。”念止脸色沉静,冷眼盯着后面不断跃上高墙屋顶的黑影。
跑不掉也得跑,沈景之咬牙,抱着念止微侧过身,擦身躲过路口突然窜出的高大身影,跳上废弃的旧木箱,单手攀上墙壁,脚上一蹬便翻上墙头。回头粗略扫一眼,少说有三十只。别说他现在空有拳脚功夫,就算青鹘刀在身上,八成也不是对手。
“沈景之。”念止喊他。
他嗯了声算作回应,人已经站起来,在宽度不足二十厘米的墙头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你怕死吗?”
沈景之差点崴脚摔下墙头:“姑奶奶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有多怕?”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杂,越来越近,沈景之脑子里飞快运转。四下都是旧宅子,就算想奋力一搏地形也不支持。躲起来简直痴心妄想,他现在没法感应妖气,不代表妖怪感应不到他。
纵身一跃,跳上青瓦屋顶,年久失修的老屋顶摇摇欲坠,他飞快踏过,等上了另一面墙,那屋顶赫然塌陷几个大洞,全是他踩过的地方。
别的不行,他最擅长跑路。
不过是在妖怪肯跟他玩你追我赶这一套的情况下。
据他所知,妖怪耐心一向不好。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嘶鸣,他匆匆一瞥,看见紧跟在他身后的健壮男子脚步不停,奔跑中身形瞬息变化成獠牙利齿的灰狼,因化成本体,速度更上一乘。
它们这是,要活捉他?
如果存了杀心,直接对他使出妖力,他肯定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前面不出三百米就是夜市,人群密集,如果把它们引过去,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死伤。沈景之虽然称不上道德高尚心怀天下,好歹是个有良心的驱妖师,累及无辜的事他干不出来。
“跳下去,往东两百米有块空地。”
“行。”
沈景之蹲身,找好角度往下一跳,落在半米高的草堆上,利落的翻滚下地,按念止说的方向拔步狂奔。
跑不掉,要放手一搏也得有个对自己有利的场地。
“你觉得,他们是冲谁来的?”念止含笑问他。
沈景之没她那么心宽,这种紧要关头还能笑得出来:“先别说话。”他怕分心。
“带着我,不嫌累赘吗?”
沈景之抿紧嘴唇,猛地弯身,险险躲过一道刃光。
动手了。
“放我下来,你也许能逃过一劫。”
沈景之护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刀刃擦着他的头皮砍过。
动杀心了吗?
还是说,它们要活捉的,只有念止,他这个炮灰是死是活不重要。
“沈景之,你会死的。”念止沉声道。
“闭嘴!”
沈景之余光一扫,眼疾手快把念止推到墙边,自己往另一边灵活一躲,避开一记砂锅大小的重拳。他们刚才躺过的地方,石崩地裂,陡然多了个数十厘米的深坑。
沈景之冷汗涔涔,一阵后怕。他撑地站起,试图捞起念止继续跑路,没碰到念止,下一拳扑面而来。
不行。
躲不开。
拳风狠厉,沈景之条件反射伸手去挡。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砰”一声巨响,倒地的却是那只凶狠强健的野猪妖,几百斤的大妖怪,竟飞出去十数米,地上犁出一条深沟。
念止?
沈景之抬头找那个小小的身影,念止也是一脸莫名,显然不是她。
难道是他自己?
不能吧,危机关头小宇宙爆发了?
沈景之不敢相信地扬起刚才格挡的左手,翻转查看。手心没有异常,手背上却多了几道黑色鳞纹。
这是什么?
他瞠大眼,试探着握了握拳头,鳞纹还在。
刚刚,是这玩意儿?
没多少时间给他一探究竟,是不是的,试一试就知道了。他眼神一凛,趁妖怪愣神的间隙猛冲上去,一拳挥出,体型足有他两倍有余的黑狐妖腾空数米后轰然倒地,蜷缩着身子呜呜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