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衣服留在这里?”俞明烨问。
霍言愣了愣,慢半拍地应了一声:“……有。”
俞明烨给他拧开热水,径自出门去找他的衣服,霍言来之前满心的“不想让别人动家里的东西”,现在却好像都不作数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脱掉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到淋浴间里去冲澡。
他被热水兜头冲了一脸,先洗了头发,洗澡时才想到没有浴巾,但想到俞明烨去给他找衣服还是觉得不放心,简单冲洗一下就赤着身体出门,打算自己去找。
他的房间就在浴室隔壁,和门廊间隔了一堵玄关墙,也不担心大门没关被人看见。等他走到房门口,俞明烨还在对着他的衣柜发愁。
倒是没走错门,不过显然对里面空荡荡的现状有些困惑,不知道该给他拿什么穿才好。
霍言过去拿了件大T恤和旧内裤换上,然后想了想,从少得可怜的裤子里拿了条运动裤穿。运动裤是他高中时的,后来他长高了一小截,现在裤腿短了不少,堪堪到脚踝上方,霍言没太在意,又把成套的运动服外套拿出来穿在T恤外面——实在有点冷,短袖T恤不太撑得住。
但俞明烨什么样的他没见过呢?他也不太在意自己穿成怎样,反正确实比刚才湿湿黏黏的舒服多了。
把自己勉强穿戴整齐后,他才终于找回一点说话的底气似的,扭头去看俞明烨。
刚才被小小一个衣柜难倒的俞先生无奈道:“愿意理我了?”
霍言看着他,没说话。
他还在为自己家被人闯入生气,俞明烨也知道他怎么想,伸手捏他鼻子:“没让她动你家的东西。”
他这话对也不对,大件确实没什么被人动过的痕迹,不过有些小地方改动了位置,霍言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霍言看了收拾好的背包一眼,说:“照片有人动过了。”
“是我动的。”俞明烨这才发现漏洞在哪,主动承认错误道,“觉得你小小的很可爱,拿下来看了一眼。”
霍言面无表情地看他,好一会儿才转身去收拾自己换下的脏衣服。
他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么是以前穿过现在已经不合身的旧衣服,要么是平时用不上的杂物,没剩下什么必需品,以至于现在想要找件合适衣服都找不到。
把脏衣服丢进洗衣篓里,霍言再起身去找自己放在浴室里的手机,结果俞明烨已经替他拿出来了,就放在床边的角几上。
他把手机拿起来按了一下,见屏幕还是黑的,这才想起自己关机至少三小时了,俞明烨在没办法联系他的情况下,足足在家里等了他这么久。
霍言原本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沉默着开了机,再转身时发现俞明烨站在门口,嘴里又叼了根烟,看着窗外不知正在想什么。
家里有三个房间,霍言住在离海边最近的一个,房间门前的走廊尽头有扇窗,从窗口看出去恰好是淮港码头。俞明烨买下的那幅画里,霍言画的就是从这里看见的景色。
俞明烨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了,烟已经燃了过半,发现霍言回头后才被俞明烨在纸杯里摁熄。
霍言的视线落在那个纸杯上,他家没有纸杯,这一个多半是俞明烨从外面带来的,上面还印有某个知名日化品牌的logo。
“回去吧。”俞明烨说。
他没说其他的事情,好像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接到了霍言,现在准备回去了。
但霍言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
“我可以不去吗?”他坐在床上说,“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分别了一段时间,他这个周末就呆在俞明烨那里好好休息,等下周再回学校去。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点心情也没有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俞明烨共处一室——那个未知真假的消息让他心乱如麻,好像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出错,把先前的所有旖旎和幻想都一通乱砍打散了。
霍言为此感到心慌意乱,既不想面对俞明烨,也很厌烦现在这样的自己。
他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坐在床上,看起来像个漂亮娃娃被套在了丑衣服里,薄薄的嘴唇绷得很紧,只看了俞明烨一眼就又转移视线,不愿意和他多对视。
俞明烨不打算配合他的消极处理法,把纸杯搁在窗台上,转身大步走到霍言面前,蹲下·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半强迫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霍言眼神躲闪,却没有躲避俞明烨的肢体接触,乖乖地让他抓住了,被俞明烨抱住后靠进他怀里,把下巴抵在对方肩上。
“……言言。”俞明烨低声喊他名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别这样。”
霍言垂着眼帘看地面,他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木地板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在上面走过后会留下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但俞明烨没在意这些灰尘,单膝蹲下后风衣外套下摆直接落在地上,他仍然抱着霍言没松手,落在霍言背上的那只手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我有点怕。”霍言说。
他没说怕什么,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害怕什么,大约是信息素的作用,靠在俞明烨怀里才勉强安心一些。
窗外的雨还在下,连空气都湿漉漉的,霍言静静地在俞明烨怀里呆了一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潮湿的空气里混入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俞明烨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抬手捏捏他掩在头发下的后颈,提醒道:“你发情了。”p
第25章
这次发情期来得太突兀,无论霍言还是俞明烨都没有及时意识到,直到那点苦杏仁味在屋里扩散开来才发现。
霍言多少有些无措:“我的发情期才……”
虽然上一次发情期他和俞明烨闹了脾气,但最后和好了,发-情热也得到了很好的缓解,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卷土重来。霍言断掉抑制剂很久了,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形,实在很不适合用常规手段来解决发-情的问题。
可他根本没办法拒绝俞明烨,几乎是出乎本能地靠在对方身上,连后退的想法都没有,只能勉强直起身来,很没有说服力地推了俞明烨两下:“你离我远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发情,其中的原因恐怕需要去医院做个正式的身体检查,但多半跟他以前长期使用抑制剂有关。霍言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俞明烨有更多亲密接触,可他这会儿连腿都软了,实在说不出什么很有力度的拒绝来,反而像半推半就的撒娇。
他在发情,俞明烨多少已经受到了影响,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对他做些什么,只是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道:“你的情况不稳定,容易受我影响。”
因为成年后不间断地使用了近两年的信息素抑制剂,霍言的腺体分泌水平一直不太正常,发情期偶尔会提前或延后,但很少会像今天一样,只隔了一个多月就卷土重来。
俞明烨只能归结于霍言目前情绪不稳定,容易受他的信息素影响发情,这样其实并不好,长期放任容易出问题。一两次可以直接用信息素和性-爱安抚,不过次数多了,霍言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发情期不稳定可能有很多种成因,其中最严重的一种可能性和腺体有关,可能影响身体机能,不是什么小事。
他捧着霍言的脸,安抚性地用大拇指抚摸他抿得很紧的嘴唇,柔声道:“先跟我走,找医生来给你检查,好不好?”
霍言原本是想拒绝的,但他烧得越来越厉害了,连思考问题都慢半拍,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面对俞明烨看似询问实则没有商量余地的提议,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反抗,乖乖跟着走了。
俞明烨把风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背着他下了楼。外面还在下雨,司机下车为他们打伞,而后又上楼替霍言取了收拾好的背包,小心地放到后座。
“已经替霍先生把门锁换好了,这是新的钥匙。”
他把崭新的钥匙放在桌板上,这才目不斜视地回了驾驶座,启动车子往小区外驶去。
霍言额头滚烫,迷迷糊糊地靠在俞明烨肩上,连脸颊都是红扑扑的。他先前淋了雨,原本就有点要感冒的样子,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发情热,很难说是哪一个占了上风,总之现在状况不太妙。
但他人都烧迷糊了,还要关心俞明烨准备把他带到哪里去,小声问:“……我们去哪儿?”
俞明烨低头亲亲他柔软的发顶:“我在淮港有住处,联系了家庭医生给你做检查,他会带仪器上门。”
霍言不太情愿地皱起眉:“不想做检查。”
这一点上他和唐闻很像,一贯讨厌医院,能靠吃药好的就不会去医院做检查,对白大褂更是有本能的排斥。跟俞明烨交往这么久,除了有一次发烧烧糊涂了,温阿姨急急忙忙找了家庭医生以外,霍言一次医生也没见过,寻常感冒发烧都是靠吃药混过去的,当真是把不到万不得已不看医生贯彻到了极致。
“乖,”俞明烨把他的手裹在自己掌心,指腹温柔地摩挲他的手背,“你的情况不多见,要检查一下,不然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