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和黑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接。”
黑黑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不便宜。”
凭什么不接,他们现在负债累累的,正缺钱呢。
那人点点头:“规矩我都知道,两百万够不够?”
两百万!?这一回,黑黑和祁野对视了好几眼,最后突然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都想一块儿去了。
黑黑:“什么单子?”
那人也痛快:“解了这个村里的诅咒。”
黑黑心里好笑,刚才还说着呢没人下单他们就不管闲事,这会儿倒是有人送钱上门了,还送得刚刚好。
祁野却冷着一张脸:“这单我们能接,但在不知难度的情况下不好定价,这样,你先把村里的情况说说吧,我们也好评估。”
这话的意思,是要坐地起价。
对方听出言外之意,也不变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把罐子紧紧抱在怀中,点头:“价格好商量...这里头,装的是我儿子的骨灰,刚烧完装罐,还热乎。”
祁野:“……”
黑黑:“我们见过,在山道上。” 见面的时候,他儿子已经是烂肉泥一摊混在积雪里了。
男子惨淡的笑了笑:“这是他第九次自杀了,可是也没用...到头来还是要被生出来。”
黑黑:“你们不停的投胎转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百多年前吧,一场瘟疫过后,村里人几乎都死光了,可是过了不到两年,又都断断续续的活了过了,之前病死埋了的人从坟里爬从棺材里钻,不腐烂不算还全都又有了呼吸,我们以为是蛊娘的术法起了效用,很庆幸,并没想到是诅咒的开始。”
顿了顿,那人略一迟疑转了话题:“你们不是普通人,来到这儿是在外边的世界见了宋莲吧?”
祁野也不遮遮掩掩,坦荡的点头:“是他投生的那家人,发现他不对劲找了我们。”
“所以你们这趟,也是接了委托要来找那家人真正孩子的魂魄?”
“没错。”
“你能帮我们把诅咒解了,这些都不是问题...自从那次瘟疫复活后,整个村的人受了诅咒都死不掉,一百多年来在不停的借胎,这一世的夫妻下一世可能就是父女,这一世是姐妹可能下一世就是夫妻…或者更难堪的关系,都没得选也不能预料…风水轮流转,不停的循环,没有谁好过。”
黑黑:“所以很多人自杀?”
“刚开始受不了自杀的人很多,还出现过集体自杀的事件,后来发现死不了,不久后又从棺材里爬起来...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挨完一生的,有日日夜夜被鬼缠不得安宁熬疯的,最后好不容易挨到死了,又投生重新来过,有像我儿子那样倔脾气的,一直热衷自杀...”
祁野:“有人离开过村子吗?”
“有,但是不到一年就死在外边了,又重新排队投胎出生在村子里,再来一次…”
无止无尽的借胎,循环,令人窒息。
祁野听得脸色发白:“所以,瘟疫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面具之后
来人抱紧怀中瓷罐子,眉头不自觉的拧着:“那场瘟疫来得急又凶, 可村里有个规矩, 死人不让烧, 烧了无法 | 轮回, 所以病死的尸体都堆起来埋了, 瘟疫也因此很快蔓延,当时死了很多很多人, 每天都有人身体溃烂化脓死去。”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 请了很多大夫, 都没办法控制住瘟疫, 后来...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请了个巫医,巫医带着个蛊娘,说村里这病,她有法子。”
“我们给了巫医一大笔钱,据说他自己拿了一半, 另一半拿去外地买了九个姑娘, 都是大着肚子的, 一辆车连夜运回来。当时打仗, 四处兵荒马乱的,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为了吃口饭卖儿卖女的并不少,加上我们村偏僻,天高皇帝远, 根本没人管,于是那几个姑娘就被养在村口的废弃酒庄里,也就是你们进村时看到烧尸窑子...”
对方说到这,脸色煞白的舔了舔唇,肩膀也不自觉绷紧,似在紧张些什么,迟迟没继续说。
祁野一张脸沉在黑暗里,冷静的开口:“蛊娘是打算用婴儿献祭?”
那人脸色寡白摇摇头:“具体怎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把怀孕的姑娘关进去后,再没什么动静,到最后也没人听到孩子的啼哭,我们知道...知道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可能人早被折磨没了,但施蛊之事谁都也不敢去问,况且那会儿瘟疫蔓延自身难保,我们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背地里希望用她们的命献祭换自己的活路。”
黑黑依旧是抱着手,语气淡定:“最后那酒庄被烧了吧?”
那人怔了怔,震惊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黑黑笑而不答:“你继续。”
有那么一瞬间,这人觉得对面一人一鬼语气惊人的相似,他恍惚的点点头:“大概过了两个来月,酒庄闹了场大火,整个庄子烧得干干净净,那几个姑娘也没出来,最后巫医从烧成废墟的酒庄里拿了几大坛子酒,用大碗分给村里人喝...我记得,当时他们在每只碗里撒了灰。”
闻言,黑黑微微挑眉,和祁野对视一眼,没言语。
“后来的事就是先前同你们说的,感染了瘟疫的人最后照样病死,巫医蛊娘也早走了,村里幸存没感染的人气不过,托人去找,找了两年没找着...后来...我们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活了一世又一世。”
黑黑:“转生的人,都是喝了酒的人?”
那人点头:“当时全村人都喝了,有病的没病的,除了已死的,所以几乎全村都中了诅咒。”
黑黑转向祁野:“猜到那灰是什么了么?”
祁野点头:“骨灰。”
闻言,那人面色越发白得可怕,捂着肚子咽了口唾沫,似在努力不让自己呕出来。
黑黑:“后来你们还进过被烧毁的酒庄吗?”
那人摇头:“有鬼,不敢进也进不去,只在院子里垒了石窑烧人,我们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摆着很多骨灰盒,里边装着的都是前几世的自己。”
自己和自己的骨灰盒生活,也就不死村有这种奇观。
听罢,黑黑琢磨了良久不言语:“应该是这些姑娘怨念不散,把自己的魂魄献祭厉鬼结了咒。”
说着又摇了摇头,叹气,祁野看着他夸张的演技暗自有些好笑,也很配合的没说话。
黑黑看对方没接茬,划重点道:“这种程度的厉鬼恐怕很难对付,我也不是特别有把握...”
他欲言又止的钓鱼,对方果然上钩:“酬劳的事好商量。”
黑黑游刃有余的笑:“我们会尽力,在此之前,可能需要签份合同。”
这人愣了愣,他哪有什么合同给对方,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听到有生意找上门的许眠已经下楼,精神抖擞的凑了过来:“我这儿有现成的合同模板,改改数字签签字就行。”
“许少,这一单接下,祁野欠你的两百万就能还清了。”
“不过,现在情况都没搞清楚,你确定你能接么?”比起还债,许眠更在意黑黑和祁野的能力是不是有点勉强,加之黑黑近来状况不好他也感受得到。
黑黑却无所谓的抱着手:“没问题。”
许眠也没再多劝,转向来人道:“这趟任务凶险,我们再加个五十万如何?”
他并非无良商家坐地起价,这种能施夺胎换生咒的厉鬼,实力并不一定在黑黑之下,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过分。
对方只迟疑了一瞬,便咬牙点头,在合同上写下了二百五十万的金额,另外还补充了一句:“这家老板娘的小孩,就是你们找那户人家的孩子,当时那对怀孕的夫妇来住,估计是受此地风水影响,阴差阳错换了胎。你们若是解了诅咒,我也能说服她把孩子还回去。”
“你他妈不要给我瞎承诺,要是这娃爹妈要,我自然会送回去!”老板娘从二楼低低的骂了一句,又听到屋里的孩子再哭,忙又折了回去哄。
话说到这儿,天几乎要大亮了,那人又抱着热乎的瓷罐子回去了,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稀薄的晨光和雪光里。
“黑哥,你们真有把握不?可别为了还两百万把自己的命搭上啊。”这一夜醒了好几次,许眠没睡够,刚想拿烟提提神,对上黑黑警告的目光忙将烟收了回去。
黑黑不要脸勾了勾唇:“要不许少给我们把这两百万免了?”
许眠啧了啧:“人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行啦逗你呢,我家祁野不差这点钱,”说着,黑黑朝许眠递了个眼色,“去抽根烟不?”
一听这话,许眠就知道黑黑有需要避开祁野对他说的话,遂毫不迟疑的点头:“行啊,这一晚愁得我头秃,抽根烟去。”
祁野眉头轻微的皱了皱,倒是没有多言。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过紧张,免得惹黑黑讨嫌。
黑黑许眠一人一鬼出了屋,雪势稍稍减弱了些,天亮之际却是一天最冷的时候,许眠冻得牙齿打颤:“黑哥,有什么事儿咋们简短了说,冷死我了。”
即使被冷死,许眠还是从兜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瑟瑟发抖的吞云吐雾。
祁野不在,黑黑便无所谓许眠释放烟雾,他眼神变得漠然,情绪低落得甚至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许少,如果我消失了的话,那个养灵坠应该又重归无主状态了对吧?到时候祁野能退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