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看看?”
“我先下,没什么问题了你再下。”话音未落,祁野都没来得及反对,黑黑便跳到了井底,井枯了许久,四周的井壁连青苔都不长,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咒文,黑黑抬手摸了摸,灼烧般的疼,他赶紧缩回手。
不到两分钟,祁野就熟练灵巧的下到井底,雪停了,这夜月光清明,将井下的狭窄天地照得分明,他循着黑黑的视线望去,手指触及咒文,咒文反而消失了。
这些狠毒难搞的咒文,居然害怕祁野。
祁野不动声色,指尖划过之处咒文瞬间失了效力,他顺势敲了敲墙面,空落落的回声响在耳边,祁野黑黑互看一眼,黑黑点头退后两步,祁野一脚踹上墙面,只听噼啪一声巨响,原本毫无破绽的井壁塌了一个大口子,烟尘四起,黑黑替祁野捂住口鼻,这是尘封多年咒文消泯的烟气。
待尘埃落定,从井壁的窟窿向内探去,他们的视线突然开阔了起来,刻满咒文的井壁之后是一处宽敞的石室,黑黑点燃鬼火照明,只见石室内堆了十一只酒缸,和人胸口差不多高的大酒缸子井然有序的排开,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抑感。
就在这会儿,井口照进来的月光骤然消失,进口不知不觉被封上了,整个石室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黑黑瞟了一眼缸里,神色当即有些古怪,祁野伸头要去看时,他立马拉住对方往回拽不算,还下意识捂住他的眼睛。
祁野:“...怎么了?”以前他和黑黑什么样的恶心鬼都见过,也没见黑黑反应这么大。
黑黑咳了咳:“她们光着身子...不大好看。”
缸里没有酒,只有当年女子的尸体光溜溜的沉在缸低,因咒术原因当年烧毁的身体又恢复成刚死的模样,苍白的新鲜,她们肚子从胸口到肚脐被划开,里边空落落的,别说肚里的婴儿了,连脏器都被人掏空了。
而这些女尸的脸被人切开,整整齐齐的刀口从耳根连到嘴部,露出黑紫的牙龈和发灰的牙齿,模样十分恐怖。
“是婴蛊,这蛊娘买这些姑娘来,可不是给村民续命的,而是把她们的身体作为容器,炼制蛊婴。”
婴蛊这东西类似于现在的养小鬼,但力量比养小鬼强百倍不止,不仅能改运势挡灾难,更能成为杀人下咒的工具,传言有个隐匿在西南地区的族群,专门蓄养婴蛊在鬼市上售卖为生。
人都有点逆反心态,黑黑越是不想让他看,祁野越是好奇,他用余光看了眼缸中情形,皱眉:“但是婴蛊没练成?”
若是婴蛊成,作为容器的身体将会化作血酒,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黑黑点头:“炼到一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蛊娘情急之下把她们全都放火烧了,喂...你别看...!”
祁野完全不受他阻拦,早已经看向南边的两口缸,语气十分平和:“我没事,要吃御灵这碗饭,迟早都要习惯的。”
黑黑怔了怔,刚才在他眼里还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咬破舌头的小屁孩祁野,现在却表现出独当一面的镇定和坦然。
祁野注意到这两只缸和别的不大一样,口子用印满咒文的红泥封着,祁野却轻而易举的把红泥解开,一股浓郁的腐腥味扑面而来,他憋住气探头看了眼:“果然,蛊娘和巫医在这里泡着。”
黑黑顺着他的视线看,只见缸中泡着两具没皮的尸体,鲜红的肌肉和血管触目惊心的暴露在空气中,一张没面皮的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转向祁野,神似嘴唇的两片肉动了动,发出类似指甲盖刮黑板的奇怪声响,听得祁野头皮发麻。
“这是...”
“还活着,就和村里那些人一样死不掉,只不过他们连肉体都不能换,在皮肤被撕烂的躯壳下活了百年。”
“……”祁野仔细看,缸里血红的液体里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吐着泡泡,像是攒动的鱼群。
“这些鱼是吃肉的,他们一旦长出新肉,那些鱼就会吃掉。”很惨...但是这两人并不可怜。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密闭的空间里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时隐时现,断断续续飘飘渺渺隐匿在黑暗里,就像那些老旧恐怖片里的渗人场景,不过黑黑在,祁野一点儿也不慌。
他循声望去,看到一团团红白的肉从焦黑的土里爬出来,对他们发出咯咯咯的诡笑,祁野知那是未足月就被刨出肚子用来炼蛊的婴儿的灵体。
黑黑已然蹲下身去,对着一坨坨滚动的肉块耐心的询问:“你们在笑什么?”
“咯咯咯我们开心妈妈就开心咯咯咯我们笑妈妈就笑...”
“你们找得到自己的妈妈吗?”
诡笑截然而止,变成尖锐凄惨的哭声,原本滚做一团的肉块抖如筛糠像四周散去,像钻土的蚯蚓。
黑黑温和道:“我帮你们找到各自妈妈,你们就劝妈妈给我们开门好不好?”
此言一出,四散的肉块突然消停了,转瞬从他俩的视线消失无踪。
黑黑望向祁野:“找出这些孩子的尸骨,把他们各自放回缸里尸体的肚子里,看看咒能不能解。”
祁野皱眉:“可是,不是说当时一把火把这几个姑娘和孩子都烧了吗?”
黑黑:“当时孩子已经被剖出来炼蛊,孩子的身体也被施咒者藏了起来,被剖腹的执念和孩子遗失的恨意,汇集起来源源不断的产生怨念供施咒者食用。”
这厉鬼鸡贼得很,献祭的代价是连本带利的,怨念会不间断的从姑娘和婴儿身上产出,而村民在诅咒里水深火热的活,整个雪礼沟的怨念并不少。
这些都能成为施咒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就跟放高利贷一个道理。
第40章 黑黑掉马
祁野将许眠给的符洗了,重新写上咒文制成觅尸符, 以此找出埋在地下室的婴儿尸骨。
黑黑在一旁没有插嘴, 现在的祁野处理事情干脆利落, 应变能力远在他当年之上, 用不着他废话。
因井口被封住, 将月光雪光隔绝在外,密闭的井下石室只有幽绿的鬼火作为光源, 一晃一晃的, 将祁野的影子拉得长而深。
偌大的石室内, 十八具尸体, 两个半死不活的怪物, 一个鬼一个人,只有祁野是有影子的。
黑黑站在他的阴影里,顺手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祁野好奇黑黑的举动:“怎么了?进雪礼沟后一直没信号。”
“没事,我看看时间。”
闻言, 祁野也掏出手机看了眼, 不知不觉已经夜里十点半了:“时间上有什么讲究么?”
黑黑摇头:“我只是看看今天还有多久就过完了。”
祁野疑惑的看向黑黑, 黑黑避开他的视线, 鬼火在狐面上反射出模糊的光,祁野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不安:“到底怎么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 对方隐瞒了重要的事。
黑黑明显在敷衍:“赶紧挖吧,我去和那些女尸说说话。”
祁野:“……嗯。”于是他只得压下心中疑惑,根据觅尸符的指引开始刨婴尸。
黑黑一屁股只在其中一只缸上, 对着缸中苍白又看似新鲜、身无遮蔽的女尸寒暄:“打扰,问你点情况?”
女尸没有回应。
黑黑继续:“你如实回答,我会帮你找到孩子。”
女尸倏忽睁开眼,没有眼珠的眼球转了转,嘴唇也同时张开,舌头被切了一大半,边缘皲裂腐烂。
“当年发生了什么?蛊娘和巫医把你们囚禁在井底炼蛊?”黑黑勾了勾手指,一抹萤火虫般的光点缠绕在女尸断裂的舌头上,她能开口说话了。
女尸的眼珠子转了转,表示肯定,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波澜:“好多好多年前,当时打仗,闹饥荒,我怀了孩子,没吃的活不下去了,全家都得饿死,那时遇到了这对夫妻。”
她没有眼白的眼珠子转向南面最边上的两口缸:“他们花了很少的钱,从我丈夫那里把我和肚里的孩子买了…饥荒…我和孩子的命不值钱…”
黑黑听得有点难受:“你们被买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井底?”
女尸:“我们一共九个,都大着肚子,刚开始住在酒庄的房间里,虽然很脏很破但好歹是人住的,后来…一个半夜他们把我们扔到了井下,我们很害怕,以为自己就要在井底溺死了,可是…没有…如果那时直接死倒是好了!”
女尸喉头发出咯咯奇怪的声音继续道:“井底没有水,只有九口大缸,他们把我们的衣服都扒了,扔缸里用药水泡着,当时害怕极了,天天哭喊求救,不知村子里的人听到了没有,所有人无动于衷…后来他们嫌烦…就把我们的舌头剜了…”
“井底看不到日光,我们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一天天变大,还有不到半月要生产的时候,他们剖开了我们的肚子!”
女尸的眼珠子疯狂的转动:“因为泡着药水的缘故,我们死不掉,血和已经成型的孩子浸泡在药里,好疼…一直不停的疼…好疼好疼…”
黑黑抽了一口气道:“后来谁帮的你们?”
女尸张着嘴,艰难的发出声音:“献祭...给...神...”
“神?哪来的神?”
女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奇怪声响:“神…是神主动找的我们,当时我们已经被剖腹泡药里很久很久,神说和我们做个交易,他可以替我们让那对夫妻偿还百倍的痛苦,代价是我们作为守灵人在缸里一直待着,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