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听到了微生开门的声音,他也一咕噜爬起来,在黑夜中坐了一会,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他扒着门框,看见微生端了烛台放在石桌上,坐在枇杷树下,灯下一封干干净净地信封还没有拆。
乘意重新踮着脚走回房里,坐在床上,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吱吱呀呀地推开了房门,拖拉着鞋子出现在门口,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枇杷树方向,果然看见微生已经转头盯着他了,乘意装作十分惊讶地样子,走向微生。
“夜很深了,睡不着吗?”乘意走来,在微生身边坐下了,石凳冰凉,乘意几乎几乎下意识地一哆嗦。
☆、情仇皆摊牌
“嗯。”微生的余光盯着那封信,长久的沉默着,周围有几只萤火虫绕着枇杷树。
乘意长久的沉默之后,握住微生时的手,握得用力,微生能感受并接收到其中的力量,他抬起头看向乘意,扯了一下嘴角,快速的笑了一笑。
这时一只萤火虫落到信封上,屁股发着光。
微生时抽出手,轻轻地拂去信封上四仰八叉,翻不过身的萤火虫,又捻起那薄薄的信封,毫不犹豫地拆开,展开信纸来看。
“小公子安好,老奴是一直在先帝身边服侍的周公公,一直苟活至今,近来已油尽灯枯之感,这些年里,老奴一直坚信小公子尚在人间,也曾苦苦寻找,却险些暴露,性命不保,老奴性命无关紧要,却不能带着微生一族百年清誉沉埋黄土,故,只得等着小公子能找到老奴。即使我没有等到,我的后人也一定会替老奴完成。
当年承蒙小公子的娘亲夜小姐搭救,得以存活下来,后来又在皇宫中呼风唤雨,享尽荣华,全赖夜小姐和微生公子的帮助和信任,然大难突逢,我一介宦官却没有任何制止的能力。
先皇虽然对微生一族一直万分忌惮,却一直没有勇气处置微生家族,后来百官联名,编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来要求处置微生一族,先皇也是犹豫不决,但那时还是丞相的肖天敛,以命相搏斗,为微生一族赢得了一线生机,先帝才暂时放弃了对微生一族的裁决。
然而就在禁军刚刚撤出微生族府,肖丞相的妹妹肖蔷孤身一人来找先帝,带着十足充分的证据,指控微生公子与皇贵妃有染,并且生下皇子,一直在皇室鱼目混珠的养着,皇帝听后怒不可遏,立即命回程的禁军原数折返,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屠尽微生满门。小公子的祖父坚持不肯起兵,最后......
小公子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父亲祖父,据老奴所知,肖蔷一直想嫁给你的父亲,然而即使在夜小姐去世后,微生公子也一直不愿娶那肖蔷,并曾当众出言羞辱......”
微生读到这里,也明白了,他一直以为有多大的阴谋,多神秘的幕后黑手,却原来不过是个善妒的女子碰上了猜忌的君王,竟让这百年盛族毁于一旦,多么可笑。是他低估了女子的怨妒,也低估了帝王的昏昧和庸臣的沆瀣一气。即使后来有微生的门徒一举摘了皇帝的脑袋,可逝者已逝。
微生将那万斤重的信纸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阵苦笑。周身落寞下来。就连一直缱绻的萤火虫也好像全都散了。
乘意虽然很想看那信,但他没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双手使力扶着微生站起身来,他想让微生时可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却最终一把拥微生入怀,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坚实用力的拥抱更能给人力量了。
微生也这么觉得。但就像周公公认为那样,再也没有人拥抱过他了 ,从师父也走了以后,从他慢慢成长的像个大人的样子之后,身边再也没有人拥抱过他了,再也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所有人只把他当一个办事周全稳妥的大人。
‘还好,还好你回来了,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对我的情谊的也半分不减。’微生把头埋在乘意的胸膛里,伸手紧紧圈住乘意的腰肢,眼泪渗透了乘意胸前的衣衫。乘意仍然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就这一个厚重的拥抱胜过所有的言语。
微生在遇到乘意之后,越来越容易流泪了,见到他时似乎不经意的就软弱了,不经意的就觉得受了委屈可以哭一哭,反正有乘意在啊。
枇杷树上,唯一一片枯黄的叶子终于从书上脱落下来,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的命运。
微生时和乘意在树下相拥了很久,直到微生时哭得累了倦了,乘意才放开微生时,打横抱起微生时,微生一声轻呼,随即抱住乘意的脖子,眉眼弯弯,挂着泪水,进了乘意的房间。
深夜,昏昏欲睡的老枇杷树下,只有一支即将燃尽的烛灯,和一纸书信。缩在乘意怀里的微生时很快睡去了,虽然乘意经常在微生时不注意时从背后拥着他,但这还是第一次,微生时主动钻到他的怀里,面向他,二人的双腿也紧紧贴着,乘意觉得热极了,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但他还是艰辛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睡前悄悄地在微生时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他知道的,微生时对他很是信任,也很依恋,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想要的爱,但一切显得水到渠成。然而实际情况,比他想的要更水到渠成一些。
清晨,阳光刺眼,黄灿灿的枇杷已经可以采摘了,一大早,野望就搬了梯子到树下,腰间绑着小篮子,三下五除二上了树,这种不务正业的事,他干起来最是熟练了,如今周隐不在,也不知道要稍微看顾些,一天到晚,上树下河,东张西望。
坐在树干上望了一圈,见微生的房间开着窗,透过窗,床上空无一人,‘奇怪,明明没人起来啊。’头一转,乘意的窗户倒是关得严严实实,“又受伤了?昨日脸色是不太好。”
乘意的房间,微生时早早地醒来,他枕着乘意的胳膊,盯着乘意熟睡的脸,直到乘意幽幽醒来,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乘意刚刚醒来还不清醒,但在这样的目光下,由不得他不清醒,他被盯得仿佛□□,毫无隐私,想逃走吧,又被微生压着胳膊。
“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我有那么好看吗?”乘意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接受微生时直勾勾的目光。
“你昨晚,偷偷亲了我?”微生带着狡黠的笑容,乘意听了神色大变,‘完了,被发现了,怎么办?’“不是,那个,我应该是无意碰......”
微生没有听他的解释,而是直接凑上来,吻上乘意喋喋不休的嘴,又很快退回安全距离,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乘意,乘意还在懵着,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对上微生时眼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瞬间,双臂发力,把微生带到身边,让他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热烈的吻了上去,微生时也毫不保留,一手勾着乘意的脖颈,一手搭上乘意的腰肢,以不相上下的姿态热烈的回应着。交缠间,微生时的腿无意碰到乘意下半身的思考工具,此时乘意也显得意乱情迷,在微生雪白的脖颈上辗转。微生看了看窗户,恢复理智,一把推开乘意,从床上跳了下去。
乘意独自面对着满床的凌乱,身体和心情都花了很久来平复。
野望心不在焉的摘着果子,随时注意着乘意房间的动向,这时就看见微生衣袍发丝皆凌乱,两颊潮红,还有点面色怀春的笑意,什么!野望一个激动脚下一滑,面朝大地,就要摔成馅饼,这时一个人影从远处迅速掠过来,拦腰拎起了野望。
野望胆战心惊的站稳后,见来人原来是平羌,“多谢平羌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必。”平羌仍然是冷淡的,不愿交谈的模样。“下次注意些。”
周隐不在,野望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熟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况且这个熟人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难交流了。
微生清洗好,推门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乘意也推门走了过来,这次换成乘意直勾勾地盯着微生,而微生时的目光却开始游离。
“平羌你来了,让野望带你收拾一间屋子,先放下东西,这段时间就住这吧。”微生时走向平羌,热情的有些不正常,平羌不解但也被野望拽着走了。
“杵在那做什么,过来吃饭。”乘意坐在窗下,盛好了早饭,面色无异。
微生时也自我调节着,走向乘意,‘我有什么心虚的,我没什么心虚的。’
微生仍旧用他那万年不变的脸色,若无其事的用完了早餐,乘意也是如此,相安无事。
“我去找平羌说些事。”微生草草吃完了,还是走得有些仓促。
饭后,野望在乘意身边,也是纠结的很,关于早上的事,燃起了他熊熊的八卦之心,不过这种直接涉及到乘意的,他作为下人还不敢直接过问。
“对了,野望,早上你有没有在外面的石桌上看到一封信?”野望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一个烛台,我给收走了,怎么了?”
“没事。”乘意也没在意,应该是微生或者平羌收走了吧。
“明小公子怎么来了?”明琓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却不见微生。
“今日,念泗桥正式动工了,父亲问微大人可要去瞧瞧。”话正说着,微生已经穿过回廊,快步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