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沈拓现在这副表情,像极了当年带他逃学失败的时候,段以疆眉梢微抽,赶忙自认理亏的低下头来由着沈拓蹂躏。
“段以疆!!”
等沈拓扯尽兴了,段以疆才勉强注意到梁济生的存在,尽管事态看起来很严峻,但他还是吝啬到不想转身,只抬起眼皮往身侧斜了一下,看向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公文包。
“包里有我的从业证件,我是郑峰的律师,我和我的委托人会面,有什么问题吗?”
段以疆风轻云淡,,他这才开始穿西装外套,顺便一边系扣子一边换鞋,等到梁济生睚眦目裂的看过证件,他又慢悠悠的继续开口。
“如果没有问题,梁警官就可以走了。对了,梁警官既然伤得这么重,那就该好好休假,还是需要我今天去提醒一下董局,告诉他应该体恤下属。”
段以疆读书的时候专门辅修过法学,手里握着专业学位和国内国外两个从业资格。
他早就有这种觉悟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可能长久支撑段家,必定会有栽跟头的那一天,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学会跟白道打交道的手段和本事。
这个身份给了他一重保障,也替他省了两个外聘法务,顺便帮着公司开源节流。
沈拓长这么大,头一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读书有用,梁济生险些直接气死在病房里,那股眉目狰狞的劲儿,怕是要比挨了十几顿打更窝火憋气。
事情解释清楚,安保就没了顾忌,梁济生是一拿到证据就血气上涌拦了出租车杀到了疗养院,等被安保丢到路边,他连个回程的车都找不到。
半个小时之后,收拾妥当的段以疆开车往市内走,而梁济生一瘸一拐的走了不到两公里,窝在后座上的沈拓贱兮兮的摇下车窗扔了两瓶贴着葡萄糖标签的医用酒精,体贴备至的提醒他记得补充水分。
这事不大不小,不过也算是给段以疆提了个醒,他确实是在这种事情上经验太少了,行事远远不够滴水不漏,眼下又是最关键的时候,他虽然不需要沈拓插手,但他需要沈拓帮他盯着身后。
沈拓对重操旧业抱有极大热情,天知道他有多久没体会那种带着墨镜别着枪横着走路专吓小孩的美妙感觉了,也就是眼下事态紧急,不然他还真能拽上昔日的小弟们去旧城里耀武扬威的回忆一下峥嵘岁月。
官复原职的第一件事,沈拓换掉了段以疆带去监狱的那一批保镖,顺便把段家目前的安保人员挨个研究了一遍。
梁济生的权力没那么大,就算是能拿到监控录像估计也是因为有人给他透过口风,只是段以疆毕竟是段以疆,港城现在半数支柱产业都同段以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以梁济生这种上不得台面又倒了后台的小喽喽,即便是真勾结了段家人也翻不出天。
沈拓心中有数,他一边换上助理送来的西装,一边挑瓜选菜似得把安保名录来回翻了两边,最终只留下了十几个看着顺眼的,其余一律发配到别处。
沈拓有很久没穿这身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纯黑西装了,段以疆刚回来那会,他为了给段以疆撑住场子,差点没往西装里垫两块棉花充当壮汉。
“给陈戎打个电话,让他把黄毛给我送过来干活,这帮人我用着不顺手。啧……这都配得什么枪,去给我换一把。”
手下和兵器是一个道理,还是用惯得最趁手,沈拓系完扣子之后没急着背枪套,他拿起卸下的枪管仔细一瞧,极其嫌弃的撇了撇嘴。
“拓,拓哥,段总就让您回来看着……没说要给您拿枪……”
段以疆的小助理倒也立场坚定,只不过他刚刚瞧见沈拓三下两下卸了四个保镖的枪,所以即便再怎么忠心耿耿也发自内心的腿软。
恪尽职守的小朋友是不可爱的。
沈拓慢悠悠的眯起眼睛倾身逼近,段以疆这个小助理也就刚刚二十五,做事板正严谨,丁是丁卯是卯,从不含糊,因此才被破格提拔。
“拓拓拓拓…….”
只是好孩子大多有个通病,那就是绝对对付不了坏学生。
沈拓缓缓迈步近前,亦步亦趋的将这还没有他高的小孩困去房间角落,等到小孩脊背靠墙,他便笑吟吟的抬手一堵,顺便俯下身去贴着小孩红透的耳根吹了口热气。
“我我我我我我我这就去——!”
落荒而逃都算是场面话了,小助理冒着蒸汽夺门而出,手里的资料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沈拓也就每逢这种时候才觉得自己风华依旧、风韵犹存,他对着镜子重新理顺枪袋套上西装,几年前的衣服其实已经不能贴合他的身形了,但好在他还有那种气场,虽然不太能把小孩直接吓哭,但至少能把小孩吓得绕路走。
像是和熟悉的老友久别重逢,又像是终于卸下伪装原形毕露。
沈拓偷了段以疆放在办公室里备用的发胶对着镜子抓了两下头发,等到把发型捯饬利索,他才一手揣兜一手给来人拉开了门。
“拓,拓哥?!”
周远一路坐电梯上来,他腰伤刚刚见好,又差点被狂奔而来的小助理撞得人仰马翻,他一头雾水的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沈拓给他开门的那一刻他差点惊叫出声,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陈戎他们刚才纷纷在群里鬼哭狼嚎。
第二十三章 纵容
段以疆行事低调,办公室的装潢简练,一切以实用为主,只有一条地毯算得上奢侈,这跟沈拓总爱拉着他在办公室胡作非为脱不了干系。
周远在这样的沈拓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他和陈戎那群人不一样,陈戎十几岁的时候就屁颠屁颠跟在沈拓身后学着收保护费,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是沈拓一手带起来的,连犯浑时的脾气都跟沈拓像了八九成。
而他不是一直都在为段家做事,他早些年混得并不好,险些死在路边,沈拓和郑峰那天凑巧心情尚可,随手做了回慈善送他进了医院,出院后他便进了段家。
兴许是因为遭得罪多,周远性子沉稳,做事也得体,郑峰身边不缺黄毛这种嗷嗷直叫的打手,就缺个靠谱能干管家,沈拓看他靠谱还特意手把手的带过他一段时间,等到差不多了,便让他一直协助郑峰。
换而言之,周远没有陈戎他们跟沈拓亲近,段家后期也算分工明确,沈拓当家,郑峰对外,他常年在郑峰手底下奔波做事,后来又跟着郑峰离开段家,所以他能见到沈拓的机会其实不多。
“拓哥,段总让我来的。”
“我知道,他还没谈完事呢,你坐着等会。”
沈拓倒是一直挺喜欢周远,他手底下一群皮猴一样的熊孩子,就缺周远这种既能当保姆又能当保镖顺便还能兼职当个会计的,只可惜他费心费力带了两年,最后便宜了郑峰。
周远踩上没过脚背的地毯规矩坐好,他一贯话少,嘴碎的黄毛每次和他一起行动都会被他活活憋疯。
“喝点咖啡,歇一会,他再有半小时就回来了。”
不过沈拓远比黄毛心里承受能力强,周远这点闷葫芦的劲还难不倒他,他翻箱倒柜找了一圈,兴致勃勃的掀开了柜子里的咖啡罐。
段以疆办公室里有烘焙过的豆子,作为新时代三从四德五好青年,段以疆不抽烟不喝酒不喝浓茶,熬夜加班最多喝点清咖。
“.…..谢谢拓哥。”
周远喉间稍梗,立刻从善如流的起身拿起了柜子里的手动磨豆机,他善于察言观色,更了解沈拓这个人,沈拓是绝对没有磨豆子煮咖啡的耐心的,之所以这么问他,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自己动手,捎带出两人份的。
段以疆喝得咖啡也不奢侈,都是些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平价豆子,沈拓曾经托人给他买过几斤价格不菲的,但段以疆夜里加班喝咖啡当喝水,不舍得糟践沈拓给他买的好东西,最后险些放到过期。
铜柄的磨豆机小巧精致,周远坐回原处任劳任怨摇着手柄,咖啡豆香气醇厚,沈拓喝不惯咖啡的酸苦,但还挺喜欢闻这种味道。
“对了,你腰怎么样了?江老手艺好吧。”
沈拓脸上带了点教科书式的幸灾乐祸,他刚刚官复原职,一时没有太多事情要做,生意上的事情应该由周远给段以疆单独汇报,他现在提前问了也帮不上忙,所以他只能顺手欺负一下周远。
沈拓一提江老,周远磨豆子的动作就是一顿,带着疤痕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点条件反射的轻微抽搐。
“好多了,江老……江老很厉害。”
他那天在码头按倒沈拓的时候伤了腰,干他们这行的或多或少都带着点腰伤,他新伤牵连旧伤一时发作得厉害,只能步沈拓的后尘,撅着屁股板着腰,一瘸一拐的到江老那去报道。
周远自认也是个硬朗汉子,但再硬汉的人落到江老的手底下也免不了惨叫连连,硬要说什么区别,也就只有惨叫声音大小的区别。
“自己盯着去,腰伤可大可小,觉得好了也多去几次,别落毛病。”
沈拓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他这辈子的关切之情估计都用在别人身上了,他自己治疗那会要是有这一半懂事,江老也不会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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