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将我放到那块干燥的角落,正要起身,我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
“别走……”我挽留着他,手指紧紧扣着他的胳膊,指甲泛着乌色。
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想来也不会好看。
阿罗藏的魔气霸道异常,一侵入我的身体便四处游走,勾得之前被我压下的那些魔气也尽数出闸。如今我鲛珠一片漆黑,几乎要被魔气撑破了。
好可怕……我不要成魔。
我宁死也不叫绛风的魔气控制我!
“哥哥,我不走。”灵泽忧心忡忡地按住我的手,“我去扫除痕迹。”
我怔然望着他,这会儿才发现他蔚蓝的眼眸虽然温柔,却仍是懵懂天真的。
“你……你没有恢复……”我错愕下不自觉松了手。
他反将我的手握进掌心,凑到我面前:“我之前惹你生气了,所以你要送我走……对吗?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别送我走,别讨厌我,好不好?”
这话他一定是路上预想了很多次,在心里练习了许多次,才能说得这样流利。
魔气翻涌着,我的情绪瞬息万变,一会儿恨极了他,一会儿又爱极了他。
“我努力少喜欢你一点点的话,你能不能……也少讨厌我一点点?”他抚着我的脸颊,唇将触未触。
所有爱恨拧成一股,化为对他无尽的渴求。
我主动吻上他,莽撞的,急切的,带着不管不顾,失控的意味。他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客为主,捧住我的脸更深地吻过来。
我所有的疯魔都在**中得以尽情发泄。
浑身酸痛地醒来,天已经彻底暗下来,雨也停了。屋檐不时落下一两滴残雨,打在腐烂的木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身上披着白色的外袍,近前生着一堆篝火。我坐起身,看到灵泽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正认真地添着柴火。
他很快发现我醒了,眼里显出鲜明的悦色,递给我一块烤好的,不知道是田鼠还是兔子的肉。他用树叶包起来,一直贴身放在怀里,因此肉不烫也不凉,维持着刚好的温度。
那肉肉质鲜美,肥瘦相间,是不可多得的野味。树叶里只有肉,别说大骨头,就是细小的骨头都剔得很干净。
体内仍旧充盈着魔气,但比之先前的狂躁暴动实在安静乖巧了不少,简直就像是……被安抚了一样。
没听过魔气还有贪欢的。
不过我的鲛珠仍旧漆黑一团,十指指甲更是尖锐如同野兽,还泛着黑,跟淬了毒一样。
一连串的咳嗽声将我思绪拉了回来,我看向捂着唇的灵泽,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不知是冻着了还是呛着了,脸有些白,我皱了皱眉,拎着外袍披到他身上。
兴许是魔气护体的关系,又或者刚做了热身,我现下一点不冷,甚至还有些热。
“我醒来发现自己在戒指里……”他向我解释,吕之梁他们走了没两天他就醒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须弥戒中。他从吕之梁和蒋虎的对话中得知他们正往北海而去,知道自己是被遗弃了,又急又伤心,等到晚上两人熟睡就偷偷溜走了。一路磕磕绊绊回了龙虎山,结果蛤蟆精一家说我早走了,他不甘心,就又闻着味儿追了过来。
他说得不清不楚,但大概意思我连蒙带猜也差不多知晓,只是不明白他闻着味儿是什么味儿……
我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也没闻到有味道啊。
“我的味道。”他嘴角啜着笑,忽地凑到我耳畔道。
细细的呼吸吹拂进耳道,叫还未彻底平息躁动的身体整个颤了颤,感觉更热了。
我稍稍往后靠去,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斟酌着道:“你……到底好没好?你记得我,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他双眸毫不避让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不记得。”
我笑了:“连记都不记得我就说喜欢我?”
他傻虽然还是傻,但比起一开始话都说不溜的模样已经聪明太多。或许再过不久,无需大巫医诊治,他自己就能痊愈。
“不知道……”他指尖抚过我额角的碎发,摸上了我平日用头发遮挡住的黥印,“但我一看到它,心就很痛,很想……疼你。”
看到黥印……就心痛?
痛谁?绛风吗?
我眼睫一颤,那黥印被他摸得仿佛生出了久违的痛感,一路蔓延,扎进四肢百骸,每一根血脉。刺痛伴随着“果然如此”的了悟,我竟然没有暴怒,反而有些释然了。看来方才的发泄还是很有用处的。
我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行吧……”
吕之梁这不靠谱的老小子,困眠丹并非每个人药效一样就算了,灵泽都跑了大半个月了他也不知道发没发现。等他来找怕要猴年马月,我如今一身魔气也要找他想办法,不若就此调转方向,改送灵泽回北海,路上看看能不能与他们汇合。
我在前面走,灵泽远远坠在后面。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距离,哪怕没有法铃的禁制,他也自觉不再靠近我。
离开龙虎山后,我一路往西北方走,如今虽只是初秋,但此地林间的树叶已是全黄了。
地上铺着经年累月落下的枯叶,踩在上面吱吱作响,空气萧瑟微寒。
忽地一阵大风袭来,吹乱了我的发丝,也吹落了树上摇摇欲坠的黄叶。
漫天落叶被霸道的风卷着,不情不愿离了枝头,身子翩飞舞动,与风缠绵片刻,又被无情抛弃,落到地上,任人踩踏。
我仰头观赏这场叶雨,不觉便停了脚步。
“你喜欢吗?”
灵泽不知不觉跟了上来。他没头没脑地一问,我也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不解地看向他。
“树叶。”他伸出一指指了指上方。
我更加莫名:“还行。”
转身接着往前走,没几步,头顶上方忽地被一抹巨大阴影笼罩。
我悚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白色巨龙悬浮在上空不远处,鳞甲饱满华美,头顶两支龙角犹如头鹿的鹿角,形如枯枝,颜色雪白。
他在空中便如在水中一般自由地游曳着,龙爪龙尾在树木间刮擦拍打,林间再次落下黄色叶雨,而且这次还停不下来了。
眼看周围一圈树都要秃了,与更远一些的树形象差别巨大,我怕被人看出端倪,以为这块地出了什么事,赶紧叫停。
“行了行了!你快变回来。”
一阵风过,头上巨龙转瞬间又变成了俊美的青年。
他一脸邀功地向我跑来,眼里像是藏着星星。
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现在一如赤子,所作所为、一切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开心,我又何苦去伤他。
他不是十年前在我身上刻下引雷咒的男人,也不是那个用冷酷的语调施舍般赐予我恨他权利的男人。
他不过就是个……傻子。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我是谁,更不急的自己所爱是谁。
想通了这点,我与他的相处也能自在不少。
“以后不要随意化出原形,以免引来追兵。”我耐着性子提点他。
灵泽似乎才意识到这点,“啊”了声,眼里的星星黯淡下来。
“对不起,我……我忘了。”
我看他难过,心里也像被小针扎了般不舒服。
“别皱眉。”我指尖抚过他眉心,想要揉开那紧蹙的疙瘩,“我不喜欢你皱眉。”
我如今一身魔气,秉性大变,倒是对他更没抵抗力了。
前几日路过一条溪流时,我也曾对水自照。由于魔气侵蚀,我如今虽还是过去五官,气质却变得迥然不同,肤色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唇却不点而朱,像是含过胭脂。额角刺目而丑陋的黥印增加了这份妖异,黑发披散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魔。
灵泽笑起来,眉间自然舒展:“好,不皱眉。”
他抬手握住我按揉他眉心的手,牵进掌中,轻轻摇晃。
我盯着彼此交握的双手,半晌后,决定不去管它,以着这样的姿势继续向前赶路。
夜晚到来,灵泽点燃篝火,我在火堆旁打坐,试图通过清心咒压制魔气,却使得体内魔气翻滚更为汹涌。
内脏绞痛不已,我倾身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正巧吐在枯叶上,浓稠的红衬在其上越加显眼。
“哥哥!”灵泽急急来到我身边,让软倒的我靠在他身上。
他握住我的手腕,想将灵气输送到我体内以修补我被魔气损毁的器官。然而当他莹白纯净的灵气一到我体内,便会被漆黑的魔气彻底吞噬缠绕,最终同化。
如此一来,倒是越帮越忙了。
“不用……”我挣开他,忍着痛苦道,“没用的,别白费功夫了。”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成魔,魔气威逼不成,便要给我点颜色瞧。鲛珠已生了裂缝,快要被魔气撑爆。我不打算屈服,更不要成为像阿罗藏那样的食人魔。珠碎之时,便是我殒命之日。
只希望这天慢一点来,好歹让我送灵泽回到北海,也好让吕之梁看看我有没有别的生机。
我思及上次与灵泽**,醒来后魔气就平静不少,俨然一副被安抚了的样子,便将他就地一推,整个人骑在他身上,动手脱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