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躺在地上,长发铺散开,比海还要蓝的眸子里一派纯真,没有半分yin邪。
我以前总是想他睁开眼该是多么美丽,看着我只倒映我的身影时,又该多么让人心动。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盯着着双眼眸时,自己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情绪。
与他比,我的确太过龌龊了些。
“别看……”我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继续看我。
后来嫌这样麻烦,干脆捡来发带替他缠上。
第32章
我与灵泽一路往北,日出赶路,日落便找地方歇下,并不随意停留。如此一月,离北海已经越来越近。
这日夜晚降临,我们行到一处山间,照例找一处平坦地势,生火休息。
我抱着干燥的木柴回到火堆旁时,不见灵泽身影。
他很少会乱跑,这不免让我有些担心。
丢下木柴,我开始四处寻找他。
本以为他去了哪儿,结果他就在附近,我只走了几步便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扶着身侧一棵大树,立在崖边,微风吹过他的发丝,亲吻过他的衣袂。他背对着我,不知道为何如此专注,竟连我靠近都没有感觉。
“灵泽?”
听到我的声音,他终于回神,扭头看向我。
“哥哥……”他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急于和我分享,“底下有火。”
他指着山下,示意我过去看。
那的确是火,却不是燃烧的火焰。底下有座不大不小的城镇,今日不知是凡人的什么节日,镇上灯火通明,亮得宛如掉入群山间的一粒星子。
“那是人族聚居之地。”
灵泽望着那座小镇,眼里透出向往:“好漂亮。”
我看他一脸想去,纵然心里不愿与凡人靠得太近,还是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他一下看过来,眼底倒映出盈盈火光:“去!”
回答地毫不犹豫,显然是真的想去。
从乾坤袋中取出面具戴上,指尖落在灵泽俊美的面容上,点着他眼尾道:“你有办法隐藏眸色吗?”
灵泽闭上眼,过了会儿眼珠微动,再睁开时,眼瞳已变为普通的黑色。
没了蓝眼睛的灵泽虽然不再惊天动地,但仍是个大美人。这样的美人出现在凡人的小镇上,难免惹人瞩目。
“再变丑一点行吗?”
灵泽露出不解神情,像是没听懂我的要求。
他的脑袋瓜时聪明时不聪明,有时候什么都懂,床上那些事也是无师自通、信手拈来,有时候又傻得让人叫绝,连星星和火的区别都分不清。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又能不能恢复记忆。反正先当孩子养着,也不是没养过。
他不动,我直接上手。从地上抹了一手泥,涂到了他脸上,将他莹白的肤色直接涂成了土色。
看着他脏兮兮的脸,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好脏。”灵泽满脸的嫌弃,抬袖要擦,被我瞪了一眼,霎时露出一副想擦不敢擦的表情。
我牵过他的手,哄道:“好啦,回来就给你擦干净。”
足尖轻点,我领着他朝山下跃去。风拂过脸颊,带着潮气,好像又要下雨了。
镇上果然是在过节,开了夜市灯会,长街上杂耍叫卖,好不热闹。
灵泽就像第一次下山的墨焱,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每个摊子都要停下看一看,摸一摸。
他还会兴致勃勃问我各种问题,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我其实颇为不耐,但怎么说也是我自己要带他来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尽兴,就不能在这种小事上生出瑕疵。
“哥哥,这是什么?”他拉我袖子,指着摊位上一排短杖问道。
“挠背用的。”
我拿过一根摊子上的搔杖,在他背上演示性地抓了两下。
灵泽身体一僵,反应迅速地反手抓住杖柄,声音带笑:“好痒。”
他这会儿脸黑,倒是显得牙齿更白了,晃得人眼晕。
我将搔杖还回去,带他继续往前逛。
夜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的好比过大年,海里就是孟章祭都不一定有这样热闹。
正与灵泽走过一座灯火恢弘的酒楼,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上方袭来。速度不快,动静不小。我一把接住了,定眼看去,是个绣球。
“公子,来嘛~”楼上传来女子娇嗔的嬉笑声。
“公子的唇长得真好看,不若上来跟我喝杯酒,让我好好看看……”
几个一身风尘,打扮妖冶的女子凭栏而立,绣球正出自她们之手。四周有不少男子同我一样接到了绣球,有的喜笑颜开地上了楼,有的则不屑地将绣球丢还给一旁站着的矮小男人。
我虽然不喜欢亲近凡人,但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青楼女子在招客人。看上了谁,就将绣球砸过去,男子若是有意便接了上楼,无意便把绣球归还楼下的龟公。
我无意于她们,便将绣球还了回去。
那女子颇为遗憾地冲我挥了挥帕子:“公子回心转意,大可来找我~”
不会的,别想了。我的心我自己都扭转不过来,更何况你们几个。
灵泽频频回头,好奇不已。
“那是什么?”
我抓着他快走几步,含糊道:“绣球。”
“为什么她要送你绣球?”
“嗯……”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跟他解释。
他将我不答,不屈不挠地又问了遍:“为什么?”
我被他问得烦了,索性开始瞎编:“因为她喜欢我。他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喜欢谁,就会送谁定情信物。但我不喜欢她,就把信物还了,懂了吗?”说完我回头看他。
灵泽抓住重点:“定情信物?”
“……怎么了?”
“你从来没送过我定情信物。”
我怔了怔,两片唇张了又闭,想说的很多,可临到嘴边,又觉得说得再多也没用,这傻子根本不懂。
“好,送你送你。”我牵着他来到一个专卖男子发饰的摊位。
小摊上一排排木头雕琢的发簪摆放整齐,做工不算精致,甚至有几分粗糙。这种东西以前别说给灵泽用,估计就是给他剔鞋底的泥,他都觉得寒酸。
不过是哄小孩的玩具罢了,我随便挑了一支常见的流云簪,在他发间衬了衬,替他小心插了进去。
“好看好看,公子戴着真的好看,气度不凡,英明神武!”摊主为了卖出簪子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灵泽脸都黑成这样了,他夸他好看竟然夸得眼也不眨。
灵泽看不到自己样子,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满眼期许地看着我:“好看吗?”
我想起从前他带我去看荧鱼,那个晚上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还问了不止一次,而我的答案永远是……
“好看。”我将他碎发别到耳后,“特别好看。”
灵泽将我压·在树上,俯身亲·吻我的唇。背脊粗·暴地撞·击着树干,就算隔着一件亵衣,仍能清晰感觉到树皮摩擦过肌肤·产生的火辣痛感。可我没有叫停,只是更用力地环住了灵泽。
汹涌的魔气在体内不甘地叫嚣,时日久了,已经越来越难以压制。如今我每日都要与灵泽交·媾来平复它们,白日赶路,夜晚缠绵,颇有几分浓情蜜意,倒是比我俩曾经任何时候都要和谐。
这感觉太美好,好得我都有些不想结束。哪怕我知道这不过是假象,不过是水中的明月,仿佛近在咫尺,其实天亮了,梦醒了,就要消散无踪……
叫人浑身战·栗的激·情中,不祥的黑雾笼罩在我与灵泽身侧,我只当是自己太过失控才使得魔气外溢,并未在意。
在逐渐昏沉的意识中,那黑雾缓慢聚拢,归到一处。
半夜被一股撕裂肺腑的剧痛惊醒,我不动声色挣脱灵泽怀抱,往林子里快步而去,等确定不会引起灵泽注意,这才扶着一棵树将忍耐许久的污血吐出。
“你看你,为什么要忍耐?你现在只要回头将那人杀了,你便不会再有烦恼,不会再有痛苦。你永远快乐逍遥,恩仇随心,想杀谁杀谁,想爱谁爱谁。”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蛊惑我,催逼着我,要我堕入魔道。那声音与我的一模一样,却用着我从来不会用的语气,邪肆的,妖媚的,一点点蚕食我的理智。
尖锐的指甲骤然扣进树皮里,我咬着牙在满嘴的血腥味中逼出两个字。
“闭、嘴!”
可脑海里魔魅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停,还愈发嚣张。
“成魔有什么不好?你如今夜夜纵·欢,淫·浪嗜·欲,已是有了魔的样子。何不顺应心意,放肆而活?”
树皮的毛刺扎进指尖,生出一阵锐痛。
“我那是为了……压制你们。”
那声音一顿,接着肆无忌惮大笑起来:“你真以为能压制得了我们?我们是魔,你的心魔,如何能靠你最大的心结压制?做出被安抚的假象,不过是为了灵泽美味的肉·体、精纯的灵气,视他为炉鼎罢了。你没发现,他最近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吗?”
我猛然睁大双眼,一时五脏翻搅,心绪纷乱,对着地上又是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