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树将根灵化作一颗白色木珠,坠在项链上,戴在子承的脖颈上。
“路上万事小心。”博山絮絮叨叨讲了一系列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语气突变,光秃秃的枝条也乱颤,“帮我告诉那个老东西,他若护不好你,我就把他的小河给翻个底儿朝天。”
一般情况下,三川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碍博山的眼。其实早在前一晚,三川就顶着被博山抽死的风险,前去同博山商量关于让子承外出寻找命定之人破死劫的事。他觉得博山这次可能会站在他这一边。结果也不出意外,二人首次达成一致。
子承和三川同博山树告别后,子承思来想去,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带上的,带个神仙,还愁什么。
三川拖着他的大长袍,摆摆翠绿的宽袖子,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二人站在河边上,三川上前一步抓住子承的胳膊,另一只手单手捏诀,宽袖一挥。
子承觉得眼前被绿光笼罩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突然重心一个不稳,双臂被一双大手扶住。
“到了?到——了。”三川语气有些奇怪。
子承睁开眼,发现他身处一个小土丘上,周围荒芜的很,过了小土丘,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小村庄。
子承问三川这是哪,三川挠挠头,突然眼前一亮,答道:“这是长生村。”
子承看他这心虚的样,又看了看界碑上刻着的“长生村”三个字。无奈地摇摇头。
村子后面依傍着一座山,浓浓的绿意笼着一层轻纱,博山树说过,凡是笼着白雾的山中,定有山神族守护。
二人沿着村中的主道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几户村民,他们都探着脑袋瞅着三川子承二人,时不时传来几阵笑声,甚至有几位还偷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
子承走着觉得很是不舒服,想回头问问原因。一扭头却看见三川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头仰的眼睛都对着太阳了,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余光瞥见子承,小声说道:“你看,这些村民都折服于本神君的卓绝仙姿了。”
与村外荒凉的景象不同,村子里面却很热闹。村子中央有一块大的空地,被村民们用来当做集市所在,糖人胭脂,五谷杂粮,一眼望去很是热闹,但三川隐隐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们二人刚到集市上,便听见有人喊道:“有外人进来啦!”集市上的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二人围成一个圈,有掩着面笑的,有仰天笑的,有边指指点点边笑着……但他们各态的神情中都有相同的一种,嘲讽。
“各位乡亲。”子承拱手相四周的村民做了个礼,“我们二人初来此地,不知,是哪里做错了,烦请各位乡亲指明。”
周围的村民笑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对无知的一种嘲讽。
子承一向好脾气,这时却也,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耐烦。三川更是眉头的拧在了一起,手在宽大的衣袖下暗自捏诀,子承还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宽慰。
人群还在大笑着,好像就会无休无止下去。
二人站在中间,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一双手拉上了子承,还没来得及子承反应,那双手就拉着子承一路,挤过人群,突出重围。
三川也紧跟其后。
那群村民还在笑着,刺耳的笑声要刺破他的耳膜。指指点点的,好像他们是过街老鼠一般。
子承回过神来,看到拉着她手的是一个少女。她轻快的脚步带动着蓝色的裙摆,就像一片云。
第4章:山神 二
她叫阿戏,据说是因为她喜欢听戏,也喜欢唱戏,所以管自己叫阿戏。
无依无靠的她遇上同样无依无靠的邓婆婆,自此两个人便相依为命。
阿戏长得清秀,看起来很是机灵。三川和子承二人被阿戏拉到了自己家中,叽叽喳喳的问他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来这里做什么。说的开心的地方,还站了起来,拿着身段儿唱两句戏。阿戏有着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所特有的清丽的嗓音。比过枝头黄鹂脆生生的声音。婉转动人。
这时候,邓婆婆端了一盆蒸菜,从门口进来。阿戏忙去接过盘子,搁在桌子上。
老婆婆说道:“村子里只有些素食,还望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三川突然想到刚才在集市上看到的情况。集市上虽然热闹,却不见有一户卖牲口、肉食。连来的路上经过的家家户户也不曾见有豢养家禽。
三川便向老婆婆打听起了村子里的情况。
一旁的阿戏,倒是急忙的插了句嘴:“他们呀,都是一群愚蠢透顶的人,还长生不老,呵,他们才是一群真正的妖魔鬼怪。”
邓婆婆嗔怪的瞪了一眼阿戏。
阿戏撅着嘴不以为然,随后拎了门旁的扫帚出门去了。
邓婆婆摇摇头,道:“这孩子,又去扫戏台子了。”
“长生不老?”子承问道。
老婆婆坐了下来,开口道:“村民们是受了山神的诅咒,才会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的样子。”
“山神的诅咒?”三川和子承二人都吃了一惊。
“对,他们获得长生不老的同时,也被山神下了诅咒,他们此生都不能踏出后山和村庄半步,否则就会灰飞烟灭。”
三川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见过那些村民,但是从未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什么鬼怪之气。
山,水,花,木是各守一方的神族,他们自有规矩,断然不会做这有违神命之事。
三川问道:“老人家你如何知道这是山神的诅咒?可有凭证?”
婆婆又道:“五十年前,山神身殒之时,对着全村人下了这诅咒,他要村民不伤,不死也永生不能踏出长生村半步。曾经有人非要跑出村子,刚踏出村子半步,便化作飞灰。如今,我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却仍然是五十年前的模样,全村人都是如此。误闯进这村子里的人,也会受到这诅咒,前几年也有几个误入村子里的人,都被困在这里啦。你们不例外啊……”
三川听的更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行诅咒之事的山神,不老不死的村民……
子承常听博山树说起四大神族的规矩。听了老婆婆对村中的描述,心中也是起了疑惑。
老婆婆方才说山神已经身殒,守护山之灵气却尚在。村子后方的山依旧白雾环绕,像是与村子隔离开来,自成一道遗世独立的好风姿。
“村里在后山建了个山神庙,村民常去祭拜。”邓婆婆颤颤巍巍起身,从一旁的木架子上拿起一把香。递给他们俩,“既然来了,不免得去拜一拜,说不定能求得宽宥,放你们出去。”
子承收下香,三川耷拉着眼皮子瞅着,心想,自己还没承过香火,还没尝过是什么滋味。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子承和三川二人对这一趟的出师不利很是头疼。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
子承叹了一口气,憋在胸中很久的怨气刚要发作,三川忽然一脸严肃拉住子承,道:“我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我觉得我们极有可能是处在一个强大的结界之中。整个村子都有很大的问题,不能待太久。事不宜迟,我们得去会会这位已经‘身殒’的山神。”
晚上偶有几户人家点蜡烛,点点火光,不甚明亮。
二人快步经过集市空地时,看到空地东边有一处破旧的戏台,隔着浓重的夜色,也看不分明。隐约瞧见上面有一个人静默的站着,三川猛地看到这场景,吓得一哆嗦,手下不自觉的握紧了子承的胳膊,子承微微吃痛,皱紧了眉头,瞥了一眼老神仙,低声道:“别怕,那是阿戏。”
阿戏那边也瞧见了二人,利落从戏台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二人跟前。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二人,见子承手中还拿着一把香,嬉笑道:“难道二位哥哥是要去后山进香?”
子承微笑点了点头,阿戏踮起脚尖猛地将脸凑近子承:“哥哥生的好俊俏。”而后嗓音一转,念了一句戏文:“似是故人来,又非故人声息。盼盼盼、盼得咱肝肠尽断了——”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但是惊了子承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缘故,戏腔生生带了几分凄厉。
三川又扯起他翠绿翠绿的“帘子”隔开二人:“夜色深了,阿戏还是快点回家去吧,我们晚会就回去。”
阿戏娇笑着转了个圈,落在她眼眸里的月光显现出几分狡黠:“山黑夜深的,二位哥哥找得到路么?”
三川刚想牛气的说自己会飞的时候,子承先一步开口道:“如果阿戏姑娘不嫌弃,还请姑娘带路。”
阿戏得偿所愿,回戏台后拎了三只灯笼,三人各自挑着一只,往后山去。
山路并不难走,石阶不高也不陡峭,看得出村民常走这条路,石阶磨的都没了棱角。
说是怕找不到路,也就经过了一个岔路口,三人行至山顶,终于见到所谓的山神庙。
虽说是山神庙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神龛,之后有一个许多石头堆积在一起,看起来是一座石坟。神龛前摆着一个香炉,三川抱臂站着,看着这座石坟,问阿戏:“这里就是山神庙?”
阿戏道:“正是。这里是山神大人的坟墓,准确来说,该是叫山神冢吧,村里那样叫叫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