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自嘲似的笑了笑,拍了拍头。
“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可是没了法力的人了。”
他没有方向,就这么随意的走走停停。天上响起了几声闷雷,三川一听,就马上倚着墙蹲了下去。
“别打雷,别下雨,别打雷、别下雨……”他蜷缩着,双手抱着头。这种姿势很能给他安全感。像是一个包裹着自己的壳儿,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
我看不到世界,世界也就看不到我。
在三川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一个声音忽然在他头顶响起。
“嗯?你这是离家出走了?”
三川缓缓将埋着的头抬起,那人一身华贵紫袍,缂丝云龙纹,领口襟带皆以金银线镶嵌,剑眉斜飞入鬓,双目深沉,犹如盛着万里河山,不太明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他挺拔的站在三川跟前,他虽然有着不敢令人直视的强大气场,居高临下的看着三川,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轻蔑与不屑。甚至还有一些,关心。
他见三川迟迟不站起来,就朝他伸出了手。没想到三川依旧不动,只是仰着微红的小脸,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天。
“你放心好了,这几天都不会下雨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三川有些迷离的眼神忽然有了光:“真的?”
男人勾唇笑了笑:“你跟我走,天就不会下雨。你要是不跟我走,马上就会下大雨,几天几夜都不停的那种。”
三川嘟起了嘴:“呸呸呸!我跟你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酒太烈的缘故,脑袋被酒精支配,三川竟然意外的可爱。
男人一手扶起三川,一手拿过三川的包裹。三川被男人一手拦住肩膀。
“说好了,不许下雨。”三川仰着脸对那人说。
“恩,不下雨。”男人轻轻一笑。
——
三川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扶着头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三川有点发愣,他掀开被子摸了摸身上,好消息是,自己身上没有伤,坏消息是,自己的衣服里里外外不知道被谁给换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翁的一声大了。
努力回想了一下,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似乎是有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的把自己从大街上带走了……难道,那人觊觎自己的美貌!欲行不轨!
他抱紧了被子,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哪里不适。如果真是这样,大概还没开始“不轨”——
正想着,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将他“捡尸”回来的男人。
三川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好看,看着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像是会起龌龊心思的人。
“你醒了?哪里难受么?”男人手上端着一只碗,大概是端来给三川解酒的。
“啊、那个、恩、挺好的,请问你是?。”三川只穿着里衣,于是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他四处找了找,居然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我叫贺祁。”
男人把醒酒汤递给三川。
继续道:“衣服一会命人给你送来一套。”
第39章:想念
三川眉毛一挑。又是一个姓贺的。看着气度,估计也是什么皇亲国戚。
他说了不少感谢的话,感谢你的收留,感谢你的照顾,感谢你的醒酒汤……不过麻烦问一下……谁给我换的衣服……
贺祁坏笑一声:“怎么?嫌弃我?”
三川惊恐:“你你你!你怎么能随便帮我换衣服了!那你岂不是!!”
“你一身酒气熏天,不帮你换了衣服,是想把我这屋子也给腌入味了嘛?我可受不了?”贺祁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三川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又不好发作,一个“你”字,支支吾吾了半天。
贺祁微勾唇角,竟是笑了,连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也荡漾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是小内监帮你换的,这下不用羞了吧?”见三川爬了满脸的红晕,贺祁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他。不过还是隐去了一部分,比如,小内监帮他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就站在一旁。
贺祁按捺住自己的心。不急不急,现在还不是告诉三川的时候。
若不是计划如此,贺祁早就把三川狠狠的揉碎再怀里。他甚至不敢直视三川,更不敢触碰他。怕的就是克制不住想要抱紧的心。
贺祁捏了捏鼻梁,叹了一口气。
三川抱着被子在床上大眼瞪着贺祁。若他没看错的话,这人脸上似乎有一瞬间飞过了一抹红。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这人长的就太有攻击性了,不像是会脸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长的好看的人都比较相像。这个贺祁看着,和子承竟然有几分相像。
我的天嗳,我这真不是看谁都想子承,是这人确实长得有几分像。
真想问问他认不认识周家的小少爷,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什么的。
“小侯爷!小姐的嫁妆清单请您过过目。”外面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
贺祁的眼神动都没动一下:“不必本侯过目了,叫灵儿自己看看。”
“是。”外面的人退下,没了声响。
三川这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侯爷。嫁妆。灵儿。
我的天嗳!出了公家进了婆家。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也就再过两日,我的妹妹灵儿就要出嫁了,不如赏个脸,一起去参加两个新人的婚礼?”贺祁声音中是带着些许笑意的,可能是打趣,反正三川脑子混乱,一时也听不出来。
“我跟你很熟吗?”三川就差翻个白眼了。
“我前几日把你从荒郊野地的带到京城来,你怎么转脸就忘……”贺祁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说秃噜嘴了。
完了完了。
“前几日?”三川感觉抓住了什么巨大的线索。
他想起来带他进入京城的确实是贺小侯爷。
不过,马上就被一个臭道士送进了一个陶壶里。在陶壶里经历了六道轮回门后又到了西岭的大街上,接着进了周家,睡了一觉,就过了十五年。
这人说他几天前带我进的京城。
那……
这么想,自己一开始从小胖球的门进来,就是在几天前。然后在陶壶里“观光”了一番后,又到了十五年前,在睡梦中推开的门才真正出了陶壶,回到原来的时间线。
这么一想,虽然乱糟糟的,但起码也说的过去。三川赞许的点了点头。
贺祁一边看着,生怕三川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原来如此……”三川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什么?”贺祁问道。
三川冲他自信一笑:“与尔等凡人无关。”
贺祁送了一口气,看来三川的脑回路清奇也是有清奇的好处的。
“我叫贺云平,上次着急,忘了自我介绍。”
贺祁心中踏实了,而且无比踏实。只要三川自己认定的事,他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你一介平民,在西岭城里用贺姓,官府那可有报备?”贺祁眯了眯眼,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
贺姓是皇姓,平民百姓也不是不可以用这个姓氏,但是若要在大城里使用,必须要到官府报备才能使用。
三川倒是还没想到有这一茬,一时噎住了。
“我准许你用‘贺’这个姓氏了。”贺祁道。
“哦,那真是谢谢你。”三川顺口溜出来一句话。毫无感情,毫无谢意。
贺祁倒是没介意:“我妹妹的婚礼,你是去还是不去?”
“……”三川确实心中一顿。
这个世界的周陵和自己身边的子承除了脸长的一样,其他的都相差了太多。没了这张脸,完全就是两个人。
好歹也是子承的脸……
“去。”他一咬牙一切齿。
贺祁的目光晦暗不明,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好。”
——
说实在的,三川看着周陵的脸,总免不了想到子承。只是看到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却明白面皮之下不是那个子承。
可是,若是他能过的好,自己也总是欣慰的。从前子承就没能过上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样看着还真是感慨万分。
倒是这个贺祁。一想到他就有点来气,虽然是“救命恩人”,可这人做事总是有些不讲理,倒叫三川有点想“恩将仇报”的背地里暗骂他两句。
天天和贺祁怼上两句,日子倒也没那么难捱。
宁安侯府里热闹非凡。迎亲队伍在侯府门前列了长长一队,毕竟是迎娶侯府千金,这阵势必定要张扬,必定要大气。
贺祁见三川兴致不高,便道:“今日、前头都是些繁文缛节,你去了反倒觉得不自在,不若等开宴的时候我再命人接了你来。”
三川眼眸闪动,摇了摇头:“不了,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又怎能缺席。”
贺祁没说话,点了点头,他今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老侯爷不在了,这事还都得他来操持。
三川的小轿子从偏门出去,在外面停了半晌,愣愣的看着迎亲的队伍,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子被背上马车,迎亲队里的舞狮队,乐队开始热闹起来,三川放下轿帘,吩咐轿夫从近道先一步去往周府。
这次三川特地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服,浅淡的桃粉色锦袍,领襟袖口滚着红色团纹,这一身在旁人身上免不了几分女气,而穿在三川身上则是有一股儒雅清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