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手里捧着的那盆兰花是他耗尽心血,花了近千年才养活的宝贝,若非为了托付家宅,请灵清仙君帮忙照看,他才舍不得将其转手。
无极宫位于九重天之上,地理位置极佳,白墙灰瓦颇有江南味道的院子,与其他金光灿灿的宫阙悄然划开界限。
传闻灵清仙君极爱兰花,距离无极宫三丈远的地方便能闻见兰草幽香,那些兰花与自然生长的不同,是灵清仙君用仙法护起来的,无生无死,不长不灭。花明闻一路花香,停在宫外举手叩门,出来迎的是一位白衣仙童,扎着两个冲天揪。
花明笑着讲明来由,那童子道:“仙君一早便说今日有贵客迎门,就是你啊!”
话语中尽是不屑。
花明仙品低不假,与灵清仙君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路程更不假,只是如今连个小小道童都看他不起了吗?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花明有求于灵清仙君,被他家门童说几句是应该的,他也不计较,只把那盆开着翠色花朵的兰花放在他怀中,道:“我确实有事找你家仙君。”
道童对这种翠色花朵的兰花并不感兴趣,他想看,宫中多的是。
花明被道童不情不愿的请进花亭中,亭子立在兰花丛中,灵清仙君白衣飘飘端坐亭中煮茶,看到他来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花明头一次来无极宫做客,紧张得很,不停摩挲袖中玉镯。
灵清仙君给他倒了杯清茶,才声如东风,吹开一树桃花,“宫主来本君府上所谓何事?”
声音是暖的,表情是冷的。
花明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勉强笑道:“前日司命星君说蓬莱仙境有几只肥壮的仙鹿,这两日想着去蓬莱一趟,驯服几只与我家仙鹤凤凰作伴。府中无人照看,因又想到琼花宫是仙君之前居所,仙鹤凤凰又极其喜欢仙君,想来没人比仙君更合适的了,才敢来宫中叨扰仙君,万望仙君勿要怪罪。”
他一口一个仙君叫的勤快,直到嘴角快要笑抽搐时,灵清仙君才慢吞吞饮完一盏茶,回道:“你几时回来?”
花明眯眼道:“可能三五日便回,也可能三五个月,得看具体情况。”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宫主不会动了下凡之心吧?”灵清仙君一语道破天机。
花明赶紧否认,“谁说的?!即使在下吞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的。”
灵清仙君望着他慌张的面容,淡淡一笑,“本仙君说着玩罢了。仙者未经天君允许私下凡者,轻者销去仙籍,重者飞灰湮灭,永远从三界消失,这个道理我想宫主比本君懂。”
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花明想喝口热茶压惊,不料却被烫了舌头,只能大着舌头道:“我自然懂这些。”
灵清仙君点了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临走时,花明将那盆门童放地上的兰花重新抱起,亲自放到灵清仙君怀里,道:“我家凤凰胆小怕事,疯起来什么话都说,全然不知恶语伤人的厉害,还望仙君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些。”
灵清仙君起身收了兰花。
回到琼花宫,衣带沾香,凤凰正撅着屁股帮花明打包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总想讲一个不服命的故事,说俗点就是逆天改命的故事,
就像现实中我们常说的天意如此,
天意是懦弱者为自己懦弱找的借口,
强者c天c地,管你什么天意天命,
对自己喜欢的事物尽一百二十分努力去追求,不为失败找借口,
一旦付出全部心血,成功失败就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没遗憾。
我想写的就是这些。
天意注定花明不得与爱人厮守,
天意注定顾回二十岁而亡,
天意注定当归剑只能做个妖孽,
……
我想写的是一群不服命运,并尽全力去抗争的故事 ……
作者文笔可能不是特别好,但作者愿用一百二十分的诚意去写这个故事,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下界时,凤凰把他引到一个戾气遍绕的仙山洞口,说那是七仙女私下凡界时的通道,先时被王母封了,后来他无意中撞破机关,使其重见天日。
花明背着包袱就要走时,凤凰拉着翠色衣袖,双眼红彤彤的,道:“宫主且要早去早回,守住本心,莫要动了真情,为我们找宫主夫人。”
花明用另一只衣袖帮他擦了擦泪,玩笑道:“你莫不是喜欢我吧?”
凤凰立马松了手,道:“宫主不可胡说,且不说天条不许,就是要找,凤凰也要找一个通晓音律温柔体贴,不似宫主这般胸无大志的仙人。”
花明活了一千多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看不透平缓河流下的暗潮汹涌,更猜不准隔着肚皮的那一颗颗人心。
他们谓之“蠢”,说好听点就是心思恪纯,没什么坏心眼,当然可能连好心眼也少得很。
凤凰说不喜欢便是真不喜欢了。
花明笑道 :“这才是我琼花宫里出来的,你要是找到了,管他什么天条天规,我替你扛着。”
凤凰又要哭起来,花明摆了摆手不回头的走进那个黑森森的洞里。
凤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包袱里有各色仙丹,是凤凰从老君那里偷出来的,宫主若有受伤,可取出咽下,必得健康!”
听罢此言,花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娘咧,连老君的仙丹都敢偷,凤凰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罢了罢了,反正现在一切都托付给了灵清仙君,老君知道了多多少少会卖仙君一点面子,不能把凤凰怎样,顶多就是尾巴上少两根毛。
越往里走越暗,花明从袖中取出一个斗大的夜明珠,洞中瞬间亮如白昼。
洞口狭小,仅够一人弯腰屈身通过,洞里却是越走越宽敞,如做瓢的葫芦腹中宽敞,两头尖细。洞中阴气森森,缠在腰间的当归剑霎时回到花明手中,呈警戒状态。
花明贴着石壁前行,脚下被一条藤蔓之类的物件险些绊倒,他弯腰察看,原来是只手臂粗的千足蜈蚣。
那蜈蚣千百年来不曾有人打扰,正蒙头大睡,被人踩中尾巴啊的一声化成个白胡子白眉毛连头发都是白的公公。
花明正要俯身致歉,老蜈蚣便伸了个懒腰,坐在半人高的乱石上,打量着那位翠衣公子。
“来者何人?竟敢闯入本大王洞府?”他打着哈欠说道。
花明答道:“贫道乃云游道人,误入此洞,打扰了老人家。敢问老人家如何出得这个洞?”
老蜈蚣呵呵一笑,道:“此洞名唤千足洞,凡人有来无回,修道之人须得把身上最漂亮的东西交上,才能放你出行。”他指着那张与其苍老面容极不相称的樱桃小唇,“看见没有,这便是当年七仙女为下凡留在本大王这里的。”
修道之人对身外物看的很淡,花明并不觉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合理,问道:“贫道身无长物,但凡老人家相中,尽管拿去。”
头一次做不还价的买卖,老蜈蚣稍稍诧异了一下,马上又恢复正色,对这个脑袋不甚清亮的年轻人道:“本大王修行几千年,仍不得正果,不会长生之法,眼睛因年纪大了常常昏花不清,本大王见你一双眼睛生的甚美,不若把你眼睛借给本大王耍耍,等本大王寿终正寝,自会还你。”
花明稍显为难。
“莫非嫌弃本大王年老体浊,污了你这双眼睛?”老蜈蚣挠了挠背部,捉住一两个跳骚,填到嘴里嚼了嚼,发出咯嘣咯嘣的清脆声。
花明笑道:“非是如此,只是贫道这双眼睛曾被一人赞过,若是去了眼睛,恐怕贫道浑身上下无一处可入他眼了。”
他这样一说,老蜈蚣便非要不可了,遂道:“本大王修行五千年,知道你曾不入轮回,游荡红尘,只为等一人归来。到今天已经等了一千一百年,等的那个人也早已忘却,何必再执着下去呢?”
修行几千年的老蜈蚣最善偷梦,最喜偷梦。
他千年前入人间发现一个绝妙招数,不管将相帝王,平民乞丐,在梦里才能毫无顾忌见最想见的人,说平日不敢说的话。
他也曾遇见过心防极重的人就连梦里都是提刀握剑,不肯说真言,这样的人大多是杀人不见血的帝王。
眼前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能有那般深沉心思?活了数千年的老蜈蚣可不信,所以他立即催动法术,使他坠入梦中。
梦中昏天黑地,宫墙内外兵荒马乱,太监宫女慌手慌脚将平日值钱玩意儿装入布囊,仓皇出逃。
那天,万民起义,誓绞杀皇帝。
花明着玄色龙袍,未戴冠子,披头散发坐在正殿的龙椅上。
他痴痴望着东南角飘过来的黑云,双手托腮,右腕上的翠玉镯子感应到了危险滴溜溜乱转。花明时不时发出一声喟叹,叹息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一圈圈荡漾开来,一声一声接连不断。
有太监劝他赶紧逃,他只笑笑,继续望着天空。
一身披将军甲胄的年轻人握着带血的剑走到他身前,低低说道:“我回来了。”
花明动了动眼珠,恢复一些生气,灿然一笑,“顾回,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去而复返的顾回的年轻人再次提起剑,守住殿门,一人挡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