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扇门,就能隔断一个孩子的生死。
“可是……为什么?这是陈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被虐待致死?”常冠不理解。
安息说:“天亮后去问五姨太,一切就都清楚了。”
贾羽彤还捂着嘴,闷声闷气:“问题还在于我们怎么出去,要把他干掉吗?”她指了指小鬼。
“别了吧,他已经很惨了。”常冠说,“我绝对不忍心要他魂飞魄散。”
安息道:“我觉得不需要把他打到魂飞魄散,他是困死在这个房间里的,应该算是……地缚灵?我们把他带出去就可以了吧。”
贾羽彤反驳:“说得简单,你要怎么把他带出去?”
安息倒是老神在在,“别急别急,山人自有妙计。”
他上前两步,抬头对空气喊道:“新郎官?陈少爷?快来快来,轮到你表演了。”
不知怎的,常冠感觉自己竟从安息的举动中看出了亲密与信赖。贾羽彤翻了个白眼,“你当那只鬼是你的召唤兽吗,说来就来?”
她话音未落,新郎就出现了。
打脸啪啪啪。
新郎在安息面前缓缓降落,开口第一句却是:“你叫错称呼了,下不为例。”
安息:……
看着房间中央边哭边吃的小鬼,新郎皱起眉头,他走上前,抱起小鬼,替他擦去眼泪。
当他托着孩子回到安息面前时,小鬼已经褪去了恐怖的模样,变成了一个英气灵巧的小少年,看上去比照片里大了几岁。
安息瞬间明白过来,房里的全家福是过去照的,照片上十四五的大少爷,那之后也应该长大成人。这样理解的话,新郎是大少爷没跑了。
新郎停在安息面前,示意安息摸摸孩子。安息忙摆手,见过这孩子恶鬼般的样子,安息不敢靠近他。
不过安息给了他一个真诚的祝福:“小朋友,祝愿你下辈子平安长大,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像一个真正富二代。”
这时门外朝阳升起,天光大量,新郎牵着小少爷的手,缓步走向门外。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小少爷回头,向安息灿烂一笑,消散在漫天晨光之中。
众人跟着走出房门,安息伸了个懒腰,感受清晨阳光洒在脸上的淡淡温度。这时,唢呐声打破宁静。
新的一天,新的出殡队伍。
如管家所说,陈府每天都要出殡。
听着唢呐声,安息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猛地回头,问身后两人:“昨晚没死人,出殡的是谁?”
第9章 冥婚(9)
安息等人匆忙向前厅赶去。前厅里传来一阵异动,远远听去,就像群鸟扑棱翅膀。
等他们赶到时,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纸人在动。
数十个纸人如同扑食腐肉的秃鹫一般,将前厅正中的某个东西团团围住。它们跪趴在地上,一层一层堆叠着,外层的纸人还在努力扭动,想扯开内部的同伴,给自己让出位置。
这场景让安息联想到垃圾堆旁聚集的虫子,密密麻麻,不停涌动,恶心的令人作呕。
“它们……在干什么?”贾羽彤声音颤抖。
安息不语,从旁边的茶桌上抄起一个花瓶,直接向纸人群扔过去。
哐啷一声响。
纸人瞬间四散开来,这一次仿佛被惊飞的蛾子。而安息看到了它们嘴边刺目的红。
浓稠的鲜血从纸人嘴边滴落,流到胸膛上,染红了整个前襟。它们的动作迟缓而僵硬,只稍微散开了一会儿,很快又向前厅地上的某个东西包围而去。
安息的目光同样凝聚在那东西上,他不确定该如何称呼那东西。那仿佛是一团碎肉,但碎肉中间又清晰可见眼球和肠子。
安息觉得幸好游戏里不需要吃饭,不然他可能走到哪儿吐到哪儿。
“我凑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安息对其他人嘱咐道。
常冠急了,“别!纸人现在不正常,你会被攻击的!”
安息没回头,反手比了个OK的手势,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啊!装逼是多么快落!
而真实的安息,则悄咪咪问新郎:“怎么回事?”
凉风袭过,将纸人都卷到一边,同时吹起了一小块布片,摇摇晃晃飘到安息面前。
安息伸手接过。
那是一块绣着精美图样的布片,可能是某件锦衣华服的一角。
安息觉得这图样有些面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新郎依旧隐着形态,见安息瞪圆眼睛,有些愣怔,像个抱着过大的松果不知道如何下口的小仓鼠,不由得轻笑一声,弯下腰凑近安息的耳朵,悄声说:“旗袍。”
安息恍然大悟,是呀,那一日枯树底下,五姨太就穿着这件刺绣旗袍,如泣如诉的唱“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疯女人,如今变成了安息面前的一滩碎肉?
安息心里有千般感慨,但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五姨太就这样死了,他们的线索断了呀!他们还能从哪里得知小少爷惨死的真相?又要怎么才能挖出这座老宅里深埋的秘密?
这时,地上那滩碎肉突然蠕动起来,把安息吓了一跳。
她缓慢的绕过安息,移动到门边,停在了常冠跟前。
常冠吓得连退几步,“不要过来!”
可碎肉不依不饶,又跟了上去,嵌在肉块中的一只眼球死死盯着常冠。
安息脑中骤然闪出一个想法:她还没有死!
虽然不明白五姨太为什么紧跟着常冠,是心念未了,还是想找个替死鬼,安息还是觉得她不像恶人。她跟随常冠的样子,就像一个可怜的乞丐,磕着头央求过路人给点零钱。
常冠能给她什么?
安息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他知道了!
“把布娃娃给她!”隔了老远,安息冲常冠吼。
“啥?布娃娃?”常冠不明所以。但由于安息最近在新郎的帮助下,装逼装的特别顺溜,在常冠心里保持着极高的可行度,所以他也不多想,掏出布娃娃就扔了过去。
布娃娃砸在碎肉上,直接陷了进去,缓慢而无声的背碎肉吞噬了。
接着,碎肉转身跨过门槛,爬上院子里停驻的棺材,一个骨碌翻了进去。
就在她跌落棺材底的同时,棺材盖嘭一声关上了。
那群杀人犯,染血的纸人们也在棺材盖合拢的瞬间,停止了动作。
火盆里燃起无根之火,不知何处传来的唢呐声依然继续,天空中纸钱飘飞。一切重回昨日光景,仿佛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出殡。
安息走回队友身边,将旗袍碎片交给他们,“是五姨太。”
常冠惊呆,“什么?!五姨太死了??!!那、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安息也在想。
本来他们计划得挺好,小少爷绝对是撬开五姨太嘴的关键钥匙,任何恐怖游戏都是这样设计的。安息甚至已经在心里罗列好他要问五姨太的问题。为什么要杀死小少爷?为什么陈府每天在出殡?半夜舂米的女鬼是谁?全家福上的其他人呢?老爷还活着吗?最后一个问题是他的私心,大少爷,也就是新郎是怎么死的?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无从发问。
五姨太……
这个女人因孩子的死而发疯,到最后,当她自己也变成零落的碎肉,她依然要带着孩子的布娃娃入土。那个布娃娃的针脚简陋到可笑,大概是她亲手做给孩子的玩具吧。小少爷的房里一片凌乱,只有这个布娃娃,被他宝贝地放在床铺正中。
这是一对不幸的母子,却自始至终深爱着彼此。
安息像个感叹人生的老人一样唏嘘着,新郎在一旁看着直想笑。
“他们也算是解脱。”新郎说着,现出虚幻的外形。
嗯?安息从他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难道失去了重要NPC的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场外援助了吗?
果不其然,新郎开始讲述:“这个家就是一片泥潭,所有人都想从中逃离,但没有人成功,我们最后都被这片泥潭吞噬了。”
安息:你……能不能说人话?
“瑞瑛,就是你们说的小少爷,他一开始只是病了。倩姨,就是五姨太,让管家去请大夫,可是大夫来了之后,却离奇死在府里。那之后,父亲就让管家告诉所有人,瑞瑛的病会传染,让人们远离他的房间,锁上他的房门,直到他被活生生困死在了房内。”说道最后,新郎语气里的愤怒掩饰不住。
“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倩姨。就像我死的时候,他们也根本没有避讳我的母亲一样!”
听到这里,安息忍不住插嘴:“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新郎转过头,看向他,不说话。
安息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忙叫到:“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新郎轻笑,但很快脸色便又沉下来,他道:“倩姨她不清楚,但我知道,瑞瑛的死是蓄意的,他们的死都是蓄意的!这座宅邸里的每一次死亡,全是在替那人挡灾,否则那人早该去见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