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gue头都没抬,径直走向一边的洗手池清洗手上残留的血迹。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渐渐愈合,直到再也看不出皮开肉绽的痕迹。
“签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可现在形势已经完全变了。”
“与我何干。”Plague仔细地擦着手,声音平淡。
Lust看了他片刻,轻笑了一声:“一旦我们这一边输了,A就会被S他们营救,重振旗鼓,再次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当然了――”
她顿了顿,喝了一口甜茶。
“Conquest是不会让她活到那一天的。”
Plague将手帕放回原处,抬起眼皮看了Lust一眼:“特洛伊的公主都已经被你给干掉了,怎么会赢不了。”
Lust微微扬眉,露出一副甚是无辜的样子:“话可不能乱讲,是Fiona将那份文件给他的,楼是他自己要跳的,与我何干?”
“当时国会区那些所谓的神迹,你一定也废了一番功夫吧。”Plague很是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问到。
Lust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说吧,什么附加条件。”Plague看向她。
而Lust的目光却偏向了二楼的方向:“你确定这里是个适合谈条件的地方吗?”
“她的房间我特殊处理过,绝对隔音。”Plague说。
Lust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应该也知道,如今危渊的能力给前线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必须尽快处理。”
Plague不置可否,等着她继续。
“为了尽快除掉他,也为了尽快结束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和带来和平,Conquest要求你提供一个瘟疫之源。”
假如一场战争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就只好让瘟疫来清洗了。
Plaugue骤然抬起眼,如刀锋一般锋利寒冷的目光射向Lust,而对方则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视线。
“Conquest究竟想干什么。”他直视着Lust的双眼问到,“死而复生后不急着复仇,反倒是一门心思造反,他究竟想从中得到什么?”
穷兵黩武,大肆征伐,Conquest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和屠杀。假如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国家大可不必如此,征服一片土地的方法有很多种,战争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却也是最具毁坏性的,一旦伤民过度,对于整个国家的运转和后续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先是企图使用饥荒的手段,现在又找上了自己,想来一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瘟疫。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为何如此着急。”Plague问。
一直以来战争形势都是国会区占上风,物资充足,装备精良,还有一层极为稳固的防御系统。耗不起的是十区才对。
Lust耸耸肩:“夜长梦多。”
Plague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你交出瘟疫,我会让A重新爱上你,永远不再离开你。不要低估我的能力。”Lust压低了声音,直视着Plague的双眼,此时她的眼中再无玩笑意思,“一笔简单的交易,你怎么说。”
Plague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
“假如消息泄露......”
“我想守住的消息从不会被泄漏。”Lust轻笑了一声,“我很清楚情报的价值。”
Plague看着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想想。”
“好,三天内给我答复。”Lust很是满意这次交涉的结果。
Plague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Lust离开。交易就这样简单地达成,没有拖泥带水,他也懒得去问。瘟疫会带来恐怖的大规模死亡,所过之处,万物枯萎。
而这些他如今也不在乎。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他站在画架的侧面,看着面无表情的黑发女子。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在乎什么。
Anesidora手中的画笔不停,继续一点点地描摹着画布。她早就习惯了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Plague如何干扰,都不会再为之波动。
而正是这一点,折磨得Plague几乎就要抓狂。
曾经的Anesidora会对他微笑,会质问他,会反抗他,会因为无法入睡而对他歇斯底里,会哭。可是这些年过去了,他几乎都没再见过对方有过什么表情变化。
“我讨厌我的神谕。”
就在Plague以为今天对方依旧不会与自己沟通的时候,Anesidora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仍然在作画,但是Plague可以肯定,即使周围的音乐声始终如潮水般不绝于耳,他也绝对没听错。
“我讨厌我曾经的性别。”Anesidora一边描绘着画中人的眼睛,一边缓缓地说着。
“我讨厌Glodia。”
“我讨厌无聊的舞会。”
“我讨厌烟火。”
“我不讨厌你。”
Anesidora完成了眼睛上的最后一笔,她将头往后稍稍偏离,以判断自己的画作是否和谐。这样一副专心作画的样子,让Plague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听力,刚刚对方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
“亲爱的......”他迟疑着开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不讨厌你,所以你可以走了。”Anesidora最终还是把视线从画布上移开,看向了一边的故人,“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
说着她就起身,朝着后面的床走去。
Plague顿住了半秒,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是想一起睡,我没有意见。”Anesidora侧过身子,淡淡地看着他,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似乎也对一切都无所谓。
Plague有很多话涌上咽喉,最终却都被堵在了那里,不上不下,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久的僵局之后对方会主动开口,但是他知道,他是问不出来的,目前只能先放手。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放开了手,转身去为Anesidora拉上所有的窗帘,最后在沉默中离开了房间。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一个想法钻进了他的脑海,而他却不得不默认这个结论的正确性。
什么也做不到。
三百千米外另一个昏暗的房间中,同样也有一个人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为什么明明都是夏天了,自己却会突然感觉这么冷?
危渊抱着身上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棉被,眉头微蹙。手机也不想碰,电视也不想看,零食无法满足他,水果也无法使他满意,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做。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自从今天睡醒了之后就始终感觉脑子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酝酿,不安,焦虑和暴躁,这让他一直都沉浸在一种很是糟糕的状态中。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本想借着睡意再睡过去的,结果躺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睡着,现在的心绪实在是太不平静了。
“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危渊皱着眉头问自己。
可是这一次,本该出来实时嘲讽的另一个自己却没有出现,等待他的是一片毫无变化的寂静。而这种无人应答的情况却莫名其妙地加大了他心头那股躁动的情绪。
必须得做点什么事。
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危渊从床上猛地坐起。可还没等他下床走上两步,一股极度强大的眩晕感就直接让他摔倒在地,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消散。
这种情况之前也经常出现过,危渊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健康,平时坐久了再站起来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适应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但是这一次,他直接摔倒了,而且在那一瞬间自己眼前的黑暗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就像是自己的眼睛彻底瞎了一般,一点光亮都没有。
暴盲。这个词突然在危渊的脑海中过闪过。就像Oracle一样,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会突然失去视力或者听觉呢?
危渊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等到视野恢复正常了,才慢慢地扶着床站了起来。
自己要是真瞎了,那也没办法,还能咋地。
随便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心大的危渊走到衣柜前翻出了一件秋天穿的风衣外套给自己套上。见了个鬼了,明明外面气温都三十多度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他一边穿一边骂,心底的暴躁一波一波地涌起,光是平复心情都得花上一点心思。
狸花猫如期而至,叼着钥匙,轻车熟路地从卧室打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冲着危渊喵喵地叫着。
祜朔朳稻夫斯基曾说过,吸猫能够战胜一切生活的苦难。
危渊摸出一旁柜子里被Slaughter买来喂他的小鱼干,作为奖励送给了狸花。在撸了两把后才将它抱在怀里,往楼下走去。
出了大楼的门,外面是无比晴朗的太阳。十区的夏天并不炎热,但是也不至于会令人感到寒凉。危渊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又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出逃相比较上一次似乎轻松得多。危渊裹着风衣走在大街上,如同平时出门一样自然,夏季的阳光照在身上无比温暖,稍稍地驱散了些许莫名的寒意。
塔楼依旧还是那个样,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发现它最顶层的阁楼墙上写有那些骇人的血字。危渊往上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打了个寒战。即使是白天,塔楼里面也还是比外面阴凉不少,这种幽寂的环境让危渊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心中的那种不安也在这空荡荡的建筑中被无限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