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雅特战役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死伤无数,连流经那里的西西雅特河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尽管经过了高强度的净化,下游的居民喝起来还是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自己这边的物资却因为信徒的流失而捉襟见肘。索尔河谷沦陷,比尔登要塞沦陷,青州城正陷入围城困境......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所有人都知道。而正因为这悬殊的实力,人们都在期待奇迹的发生,而至始至终人们所听闻的奇迹,就只有一个。
Slaughter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请求公文,看向床上熟睡的少年。
那次危渊以一人之力击杀了整只国会区贝塔陆军编队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危渊还在为自己对以利亚带来的伤害而愧疚不已,以为自己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但他不知道,人们在要求,要求他再次使用这样的能力,为战争做出应有的贡献。
他明明有这样做的能力,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Slaughter要把他藏起来?
人们只看到了结果,当然了,他们也只需要结果。
Slaughter本准备就这样将危渊关起来,直到自己做好了决定,或者说等到他想到了出路。而危渊也一直很配合,乖乖地呆在床上,看手机,看电视,偶尔询问一下Oracle的情况,但更多的时间里,他就这么一个人看着眼前的虚无,什么也不做。
直到有一天半夜,Slaughter接到从国会区发送来的加密信件。
Anesidora在被俘虏之后其实始终都与这边保持着联系,微弱,不稳定,但却是还是存在联系。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A确实向自己这边提供过两次重要的情报,对这边的战局起到了不小的帮助作用。
但是这一次,A发送过来的不是机密动向,也不是战略部署的情况,而是警告。
Conquest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就在今天天亮之前,他将会对十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毁灭性的总攻。这一次的规模和强度,将是这场战役中最为恐怖的。
如果说在这场战争中有一场战役最接近大决战,那么就是这一场了。
谁也不知道,等到今天的太阳升起来了,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缓缓走到床边,自己最重要的珍宝还在静谧的睡梦中,脸上没有半点忧愁和焦虑。他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以那样诡异的方式与危渊见面时的情景,回想起了曾经在白房子里的日子,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守在少年的身边,一夜又一夜,坐在飘窗上,凝视着这个人。
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对方吸住了一般呢?
Slaughter缓缓地俯下身,在危渊的前额上落下一个吻,是表白,是告别。
离开前他还是将危渊脚上的镣铐解开了。
希望战火烧到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小鸟知道要自己飞走,飞得越远越好。
卧室门轻轻合上,一切又恢复了沉默的静止。
“其实,骆枭岚给你的东西我藏了一个备份,S并没有找到那一份。”
危渊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天花板。两行泪水忽然落了下来,他有些庆幸卧室的昏暗,让S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泛红的鼻尖。等到他感受着S的精神波动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完全离开了可能会发现自己的范围,他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身边的衣服胡乱套上,戴上口罩就往楼下走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他直接通过精神操控,抹去了门房守卫眼中的自己,离开了这栋大楼。他现在对精神操纵已经愈发的娴熟,即便是在大街上走着,也能保证没有人的大脑会接受视觉系统所提交的与他有关的信息。
清晨四点的街道空荡荡的,但是他今天连巡逻的警卫都没见到几个,所有能参与战斗的人都聚集到了中央大楼,很显然那个警告已经通知到了每个人那里。
大战在即,看来这次破晓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危渊在路上飞快地疾走着,跟随着自己另一半的指示,朝着远处的一座废弃建筑走去。
他完全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备份毒/品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跟自己的那个另一半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是有一天半夜,S睡着了,我加深了一下他的睡眠就溜出来了而已。”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危渊微微蹙眉,对方可以在完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跨越半个城区藏匿毒/品,也就是说哪怕自己大半夜地起来杀了人自己第二天都不会察觉。天知道它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
“目前来说,仅此一件,你不要多想。”
危渊懒得理会它,心中揣着一团又一团的乱毛线,最终抵达了目的地,一座装修风格看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破旧住宅。他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座破旧的古楼,站在大门前犹豫着。在这种凌晨时分看这栋废楼简直就和看鬼屋是一个感觉,阴森恐怖,总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进入一般。
“这里曾经出过一起血案,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新年晚宴的时候突然砸了下来,一家五口,全部当场暴毙”那声音缓缓地说到,“所以我选择这里当藏祸点。”
危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自我安慰那声音是在吓唬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鬼。
“没出息,你怕什么。”那声音切了一声,“要是真有鬼,他们应该怕你才是。”
危渊问完为什么之后又骂了句脏话。
“鬼魂算是一种精神体,连个实体都没有,你只用动动念头就可以将这种东西撕裂。”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要忘记你自己的专业好吗,精神学家。”
可是听完自己另一半的话后他却更害怕了,这么说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危渊看了一眼那座处处透露出诡异气息的古楼,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里面仔细搜寻,但最终什么都没感应到,只有一片死寂而已。然而目睹这一切的那声音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婆婆妈妈了。
“有鬼才怪!要是真有鬼,你站这儿这么久,Camellia早就出来帮你全踹走了好吗?”
是啊。
这句话让危渊忽然从恐惧中静了下来,他回想起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将他对黑暗的恐惧全部驱散了。眼前的房子,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破旧房子。
他推开大门,打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走过门廊,来到了一片漆黑的大厅。那盏巨大的破碎吊灯还在地上静静地躺着,没有人去理会它,大概也没有人想去靠近它。沉寂了多年的灰尘因为他的进入而被惊醒,在空中翻飞着,抗议着这扰人清梦的行为。这里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危渊手中的一束手电,周围一片黑暗,谁也不知道那未知的黑色中藏匿着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环境中危渊不由自主地就想象起了当时的场景,地上还有残破的木桌,上面碎裂的瓷盘残骸还未被清除干净。他能想象得到当时是一个怎样和谐温馨的新年之夜,一家人围在桌边享用着晚餐,灯光温暖而明亮......
生活中的意外,比你想象得要多不少。
他跨过那个曾经夺去五条生命的大型吊灯,心里念叨着一定要加强家庭装修安全意识。
最终在二楼的卧室里,危渊找到了那包东西,被上面的灰呛走了半条命,随后拿着东西就往楼下走去。
奇怪的是,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感觉没怎么害怕,此时往外走的时候却总感觉背后发毛,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冲出了这座旧宅。
很好,又完成了一项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做到的事情。
危渊拿着满是灰尘的包裹,最后看了那栋破楼一眼,快速地离开了现场。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远离以利亚而靠近战场的地方,避免影响到堡垒中的人,尤其是Oracle。大祭司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虽然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对方看起来还是很平静,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Oracle此时早已离开了以利亚要塞。
“去你妈的!”
Fiona对着手机咆哮完这句话后就上了自己的私人飞机。
Conquest在今天破晓之前就会对十区发动总攻,她早就安排了去十区的行程却在此时被C拦下,说什么决战在即,她不允许前往地方的阵营。而结果就是她在雅典娜大厦与对方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去。
她想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而且前几天危渊回复她的那一句“Oracle疯了”让她实在是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当初她只是想将这件事告诉Oracle,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或许是期望着这样对方就会重新看待这个世界,或许他们就会有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语言。退一步讲,这么多年来他们都对彼此做了数不胜数的打击举措,这并不算是最狠的一次。
可是假如Fiona当时知道国会区神迹的事,她死也不会发出那封邮件。
这些天她一直在试图联系Oracle,起初她想接着嘲讽的语气去激将对方,可是Oracle始终没有回音。再到后来,她在想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这个死脑筋,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拉下脸过,要是自己这么做了,对方应该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