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殷王只是转过头来,嘴微张,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晋仇不懂唇语,他看着殷王,意图看懂殷王的意思。
可殷王哑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张嘴说话,那开合太小,叫人看不懂。
“崇修仙人何时动手,怎和殷王说起话来了?”
“也不知在说什么,我们众人看着,可不要骗人!”
晋仇神情不悦,他发现殷王不说了,似乎是明白自己说的他人都看不懂。
他的手臂断了,再无告诉晋仇真相的力气。
那些话其实很简单,他告诉晋仇,他们两个有孩子,如他死了,希望晋仇能将孩子跟他葬在一起。赵射川与魏轻愁他们的话都是假的,孩子是有的,可惜死了。
这些再无出口的机会,晋仇已扒开殷王最外层的衣衫,露出那瘦骨嶙峋的脊背,一锥刺了上去。
殷王剧烈颤抖着,口吐鲜血,像是忍不住这种刑罚。
刺脊的锥共有七根。
殷王回头,看晋仇的脸。
晋仇只是摸着他的脊柱,再找下一个动手的地方。
彻骨的凉意顺着那锥子传来,殷王听见了众人的笑声,他们都在看笑话。
所有人看着他出丑,他殷太庚的脸早就丢尽了。
他的所有,在他决定给晋仇生子那日便已全无。
他垂下头,不去听那些羞辱自己的话。
梦中那个威严的男人出现,殷王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殷王阏商,他轻轻叫了声爹。下一刻,彻骨的痛意传来,第二根锥子被扎到了他的体内,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根青铜钉化了,殷王忍不住地喘息,冷汗大片地打在地上。
晋仇的手还在他的脊背上,那手很凉,透着股狠意。
殷王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魏轻愁的手在他体内缝合着伤口时给他看了孩子,那干瘪的躯体上有着跟晋仇相似的鼻子。
第三根锥子扎进时,他摊在地上,浑身受不住般地痉挛,看他笑话的修士指着他的丑态笑。
晋仇也听着那些笑,却从未去阻拦,他只是马上拿起第四根锥子,迅猛地刺了下去。
殷王的全身都是血,修士的根骨废了,跟法力全失是两回事。
这些人能同意以此刑惩罚殷王,也是因此法不亚于毁去身上所有。
殷王已喘不过气来,他腹中的伤裂了,下面的伤也裂了,晋仇未管这一切。
施完此刑是极快的,晋仇有意加快动作,以防殷王被人看太久。
他一心一意,全未管殷王的疼痛,生怕自己中途停手。
但他停下的时候,发现殷王没了动静。
场中的人都在笑,似乎对殷王的那些抽搐流血只觉得罪有应得。
晋仇抱起殷王,想将他抱下封歌台。
只是抱起的时候殷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颤抖,没有挣扎。
连血都像是流尽了。
晋仇低头,发现殷王的脸上满是痛楚,那眼睁着,已没有神色。
像是死了一般。
晋仇可不信殷王会死,他呆在原地,摸上了殷王的脉搏。
“崇修道人这是怎么了,一脸杀了妻子的摸样。”
“该不会是殷王死了吧。”
“不至于,殷王的身体能撑不住这种事?”
“天说不杀殷王,殷王怎么会死。”
殷王怎么会死,晋仇也想知道。他摸着殷王的脉搏,探着殷王的气息,可他感到的,只是一片平静。
渐渐地,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杀了殷王。
☆、何人有悔(二十四)
晋仇抱着殷王,在封歌台上发着抖,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似乎有一切可怕的东西在向自己袭来,封歌台现在是无风的,也不冷,但他觉得冷,很冷,像是整个人都冻僵了。
这使他抱紧了殷王,妄想从那个更冷的躯体上获得温暖。
但低头,能看见的只有殷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他试着将那眼合上,可惜死人的眼是那么难合,他将手放在上面,就不敢看了,生怕那双眼未合上。
“崇修道人这是怎么了?”,有修士问道。
晋仇听见那声了,却感觉仍在梦中,什么都无法回应。
“主上!”,赵射川喊着他。
他没看那个方向。
赵射川跟魏轻愁不是说殷王的身体还好,能撑住刑吗?为何殷王还是死了。
混元说过罚之,不杀。那殷王便不会死,可混元在哪里?
混元!他大喊着,向天的方向传声,以前在晋家那百年,只要他给混元传声,混元便会出现。
这不在他的音传得多远,而在天能听到,只要天愿意,这世间所有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而对晋仇的声音他又格外喜欢回应罢了。
可天在忙着自己的事,这时候他哪会回晋仇的话。
一切都静了下来,封歌台上一片异动,而晋仇置若罔闻,他抱着殷王,久久地呆立着。
“崇修道人怕是受了刺激。”
“这般受了刺激的人还能担得了天命吗?话说殷王死了,如何向天交代。”
“天未发怒,应不至怪罪于我们,再言之,杀殷王是崇修道人的事,与我们有何干系?”
封歌台上的修士交谈着,话中将自己抛得干干净净。
晋仇像失了神魂般麻木地听着,怀里的殷王再无温度,他突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的余生还有何意义。
“主上,放下殷王吧,先将封歌台上这些人安排好。”,魏轻愁走过来,轻声同晋仇道。
晋仇默然不应,却突然抬头看了魏轻愁一眼。
“你不知他会疼死吗?”
“崇修,放下殷王吧。”
“为何要放,魏轻愁,你真是个肮脏小人,竟是要我亲手杀他。”
“崇修,我以为他还能再活几日,他原不会今日死的,否则,我会拦着不让你对他动刑。”
“再活几日?我想让他再活千年、万年呢。”晋仇的声音很低。
魏轻愁弯腰咳出了一口血。
赵射川却是不在,晋仇回过神来,找着赵射川的踪迹,他心里慌得很,像是有东西在撕咬着,使他不做出些事来便要发疯。如他找到赵射川,他会让赵射川也尝尝殷王受过的罪,殷王的身体衰弱至此,明显是在牢中受了太多刑。
他以为赵射川会有分寸,但赵射川只是借着他的命令去残害殷王罢了。
如自己心死,赵射川也必不能留。
晋仇抱着殷王,试图给殷王些温暖,自己的眼却是看着封歌台上。
他找到赵射川了。
楚子正在挣扎着,她修为不低,哪怕是被人压住了,却还是能挣脱出来的样子。
堵嘴的东西已无,她叫喊着,要来杀自己的命,要自己偿还殷王,晋仇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忽然亮了,似乎找到了方法。
“楚子这是在作甚?”,他开口。
赵射川压制着楚子,他修为委实不如这女人,能用法力困住楚子已是用了天大的力。
但晋仇问了,他总得回答。
“楚子想杀主上。”
“哦,让她来吧。”晋仇很平静。
赵射川却不平静,他脸上的青筋暴起,“她不可能杀你!你也醒醒神,不要再说这种没有边际的话!”
没有边际?晋柏的话才没有边际,自己向来是有边际的。
“赵射川,我的决定是不容你反对的,你该知道这点。”,挥手在楚子身上一点,赵射川瘫在地上,任由着楚子站了起来。
她妆容已乱,凄惨惨地怒视着晋仇。
那些涂在脸上的胭脂全无了,显得楚子的肩有些瘦弱。
“随我来殷王的屋里。”,晋仇看着楚子暗中动起的手,觉得楚子要比他想的平静。
明明之前还在哭着喊着挣扎,要来给她的王报仇,此时却未动手。
封歌台上的人看着他们,晋仇只是缓步走下台,向远方行去,他的背暴露在楚子面前,但他未管。
楚子似乎也不准备对他动手。
“天命玄鸟,降而生殷,宅殷土茫茫……”,晋仇念着此话,打开了殷王的门,那柄叫太阙的古剑躺在地上,似乎染了些灰尘。此时剑锋却在响动着。
晋仇拿起剑,放到架上,使它不至落灰。
后自己坐下,将殷王的头放在肩上,抱紧了他的躯体。
“我以为你会动手。”
“王被你抱着,我怎会动手。”,楚地的巫术,往往是害一片人的,她对晋仇出手,十有八九会伤到殷王的尸身。
晋仇听着她的话,发现楚子的声中带着哭腔。
“你愿意为殷王献出整条命吗?”,他问。
楚子愣住,“何意?世间没有一命换一命的方法,此为天所不喜。”,天也不喜欢她的王,忤逆天,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如有方法,“王的命比我重,如有方法,我愿意试。”
她是天的巫祝,随着殷王忤逆天,揣测天,已是反了大罪。
但她想让殷王活着,王肯定还是想活的,她知道王比谁都想活。
王看着肚子时,说想陪那孩子长大。
她喜欢了千年的人,竟然愿意为晋仇这样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生子,她心里怪得很,男人生子本就怪,王又不是曲于人下的性子,敢为晋仇生子,想必是极爱晋仇,可惜晋仇是个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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