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因王能生子就不喜欢他,她一直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为了王些许的开心都能献出所有。
“孩子怎么样了?”,她问晋仇。
王的肚子是平的,孩子应出生了。
那个孩子身份特殊,想必是不能被昭之于众的。如果王上真的死了,晋地人不知会不会对那个孩子好。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晋仇抱紧殷王,没告诉楚子那孩子是假的。
他正是需要楚子的时候,不可能让此事扰了她的心。
“是吗,那便不问了。你要对孩子好些,王上为他受了很多罪,心中把他看的极重。你千万不要对孩子不好。”,楚子罕见地低着头,像是哭了。
她长得那么娇媚,可不像轻易会哭的样子。
晋仇摸着殷王的肚子,一言不发。
“你要我作何?怎样才能救活王上。”,楚子抬头,她的脸上没有泪水,衣襟处却湿了。
殷王的那间屋子有些暗,泛着极重的血腥气,连带着他们这些人的脸都有些晦暗不明。
晋仇身上的那股松柏气全然消失了,他的神情少有的坚定。
“巫祝是天命定的,能与天沟通。天言不杀殷王,便会救殷王,只看巫祝能不能唤醒天。”,楚子现在定不能唤醒混元,混元现在忙着他事,唤醒之后会是怎样的状态全无定数。
晋仇想赌一把,他看着楚子。
楚子明白了什么,“天很多年不曾回应世事了。你应该知道,你是天命中的人,他不理我这个巫祝,也像是会理你。他还说要你取代殷王的位置,前人可没有这种待遇。上一个被如此对待的还是殷的先祖,传言那是天亲自造的人。”
“我不是巫祝,不懂如何叫醒天。他降天命于我,是信我。但除此外,我不懂如何叫醒他。你却是可以,巫祝应该有传下的方法,在必要时唤醒天。”
“你如何知道有方法。”,楚子明白晋仇先前为何要问她是否愿为殷王献命了,强行唤醒天的方法,的确是要一个巫祝的命。
“天告诉我的。”,晋仇道。
混元的确告诉过他,巫祝能强行唤醒天,这方法只是用在平常,因混元经常会不管人世。
但混元现在的状态,是不能唤醒的,混元很忙,忙得又是对天自身来说太重要的事。
如因强行叫醒他而酿成大祸,恐怕整个修仙界便要完了。
可这修仙界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意的只有那些,如那些全没了,便无活着的必要。
“你没有亲人。”,晋仇突然对楚子说道。
楚子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她有的东西其实很少,这样的她是愿意为殷王付出所有的。
他可真是个恶人,利用殷王对自己的情,又利用楚子对殷王的情,这样的他,能被天看中,是因天不公吧。
“你寻九个人给我,我来叫醒天。”,楚子轻声说,像是所有力气都被抽尽般。
晋仇抱着殷王,开门,发现赵射川果然在外,九个他地的修士被抛了进来,赵射川的动作很快。
他一向很好用,如果不欺殷王的话,晋仇会对他满意些。
殷地的光有些柔和,那些被镇的鬼魂消失后,这里暖了一些。但殷王的屋内是冷的,晋仇不知殷王为何要在这种地方生活,还是晋家暖些,要是没有这一切,他就带着殷王去晋家,过上很久,两人一起扎鱼拔菘,捡回大片的松针去铺图,时光无尽,可以做的事很多,全无必要被俗世困住。
星星点点的光芒升起,楚子杀了那九人,取其血,布于九个点上,九点成圆,灵气附着在其上,缓缓流动。
楚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那伤口不大,走到阵中,却是流个不停,圆便很快地被血遮住了。
无声的歌谣响起,晋仇坐下,他听不懂巫祝在唱什么,只觉得悠远,像是七百年前他偷偷离开晋家,想去看看殷王阏商究竟是怎么的人物,或是停驻于街谈巷议中,妄图跟范三、韩四、中行老二他们一般逍遥,持剑走在山水间,从不孤身一人。
许多事他都未做过,他做过的事天下无人会做。
他反殷王,又想强行叫醒天。
混元告诉他自己可被叫醒时,是不是就想好了今日的一切?
既如此,混元又想做何事呢。还是本就不想做,却又觉得得做,自己无法决定,就来让他人决定呢。
晋仇不想去猜了,他只想将殷王叫醒,两人一起谈谈。
巫祝的脸上一片惨白,那些流了满地的血却发出了金色的光,盈满整个屋子,甚至照到屋外,照到封歌台上。
外面吵吵嚷嚷,询问着里面发生什么了。
却都被赵射川一一拦住,防止他人进来。
只是巫祝的歌声传得太远,渐渐地生出了抹古怪的意味。
“王听见过巫祝的歌声吗?”,晋仇低头看殷王,殷王那长及膝间的发丝已失去了光泽,平白地铺着。晋仇解下自己的冠,长发铺散,与殷王的交织在一起。
“没听过也不要紧,这不是什么好事。”,晋仇攥紧殷王的手。
外面的灵气变了,生灵逃窜的声音铺天盖地,像是恐惧着什么。
天方才降下字,可此时与方才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风再次升起,夹杂怒气,殷王的屋子很坚固,却也被吹得摇摇欲坠。
“照顾好王,天醒了。”,巫祝虚弱地说道。
晋仇一直看着殷王,全未管巫祝,此时抬头,发现那娇媚的女子再不复以往,她的发丝全白,容颜枯槁,像是即将死去的老人。
“巫祝如何?”,他问。
那个喜欢露出娇嫩肌肤的女子却是不说话,她看着殷王,似乎想握一下殷王的手,却是忍住了自己。
王如醒来,不管与晋仇如何,总是放不下的。她再掺上一脚全无必要,人都快死了,又何必碰殷王,使王与晋仇之间不那么干净呢。
王一向最讨厌有人如此。
巫祝看着天,第一道雷劈下,砸在殷地。
顷刻间,瓦砾横飞,齑粉遍天。方才的红颜便连枯骨都不复,只剩灰尘。
天的确被唤醒了,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劈死了叫醒自己的巫祝。
可怒气绝不因劈死一人而消散。
晋仇一生未看过那么多雷。
天色昏暗,再无光,如无雷,便连手都看不见。雨倾盆卸下,瞬间打湿了晋仇的衣衫。
“天怒了!”
“我们这些修士惹恼了天啊!”
“不要杀我,我家妻儿父母还等着我回去!”
“啊!”
“……”
天欲杀世人,成千上万道雷劫出现,它们未因人的哭喊而减少,反倒是增多了,像是越听那哭声便越气,降下的雷便愈多。
“皆有罪,当杀!”
晋仇听见了混元的声音,不是像先前那般古奥森严,虽与人语不同而世人皆懂的话,他这次说得就是人言。
“你听见天说话了吗?”,晋仇问赵射川。
“没有,主上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他说我们该死。
果然是怒了,但好歹也醒了。
“混元,救殷王。”,晋仇轻声道,像是邀多年不见的老友饮一壶酒。
回应他的是一道玄雷,浩浩荡荡,中途劈碎了许多雷后,带着赤红的尾巴,狂吼着向地面冲来。
☆、何人有悔(二十五)
“天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自己。”
“自己?那世人呢?”
“为何要爱世人?”
“不必爱吗?天又是如何爱自己的?”
“不知。”
“混元,你究竟想做什么,将你自己分裂吗?分成两个你,让两个你在一起?”
“无法有两个我,两个我会使天地崩塌。”
“你之前试过了?天地塌了一次,而你犹不死心,但怎么才算是有两个你呢?”
“相同的爱,相同的认知,一切的相同。”
“怎样相同,怎样分裂你自己。”
“不知道,慢慢探索即好。”,混元的声音飘散,游移不定。
探索,哪里探索的出来呢,你妄想分裂自己,你不管世人,但你未必分得了自己,将你的每一丝情感都割开吗?探索你自己,再将自己分开吗?混元,那样只会发疯,不会成功。
晋仇没拦过混元,混元是天,是万物的主宰,神思微动便可毁天灭地,其怒,便是摧毁自身也不再话下。
其语无人可知,其思无人可懂,其不可拦,不可阻。
天孤独太久也会疯,哪怕是他造出的物种也不能懂他。
他只能孤独,但他明显是不愿再忍了。
晋仇看着昏沉的天色,巨雷击在他的上空,粗约十丈,横盖封歌。
抱紧殷王,雷劈在了晋仇身上,闪起一片光辉,但并未给晋仇造成太大的伤。
“晋仇,为何叫我。你不知我在做什么吗?此时叫我倒不怕我出事。”,森严的音响起,灌到晋仇的耳中。
分裂自己是件难事,身为天能有多少情感,上万,上亿,亿亿而不可数?混元要做的是将这些感情一一摘出,加以分裂。他不看天地人事,是因他分裂自己已需耗尽太多精力神思,不可能管的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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