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铭抬头朝江予安笑。
外界的目光从来不会影响和伤害尤铭。
这大约是小时候就养出来的性格。
晚风吹拂,两人走过绿化带的林荫小道,有情侣坐在树下聊天说话,蚊虫在秋天依旧猖獗,此起彼伏的拍打声在耳边响起。
尤铭的脖子也被蚊子咬出了一个包。
尤铭很少被蚊子咬,以前出门,尤妈妈都会监督他涂上很多花露水。
出门在外,尤铭就是行走的驱蚊器。
在家的时候,家里也没有蚊子,纱窗总是好 好的关着。
第一次被蚊子咬,尤铭觉得挺新奇的,他总是要去摸那个包,还掐了个十字。
江予安在旁边看着尤铭的动作,笑他:“你知道什么能止痒吗?”
尤铭下意识的说:“花露水。”
江予安一本正经:“效果一般。”
尤铭迷茫的看着江予安,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
他们站在一颗树下,不知道是什么树,但难得的是叶子还没有枯黄,很高大,树枝茂密,他们站在树下,树枝几乎挡住了他们的全部身形。
“口水能止痒。”江予安的声音很轻。
然后尤铭看着江予安低头,他能感受到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到自己的皮肤上。
他抬起头,有些恍惚。
微风徐徐,但尤铭却莫名的觉得很热,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
他闭上眼睛,有些迷醉,好像喝了一杯酒,酒气上涌,空气中都弥漫着暧昧迷离的味道。
在这灯光被遮住的角落里,尤铭能听见周围小情侣亲吻的声音,很小,小的像是幻听。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可能因为这是户外,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幕会被别人看见。
越是这样想,尤铭就越紧张,越激动。
江予安久久没有把头抬起来,他的唇舌是微凉的,尤铭僵站在那里。
好像有一道闪电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酥麻的感觉从头蔓延到了脚底,心脏一抽一抽的因爱意而疼痛。
等了很久,那块原本有些痒的皮肤已经开始觉得痛了,尤铭才闷哼了一声。
江予安站直身体,轻声问:“怎么?弄疼你了?”
他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
尤铭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现,江予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把自己当成脆弱的玻璃娃娃,好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打碎。
尤铭看着江予安的眼睛。
在这个夜里,耳边萦绕着虫鸣声的夜里。
尤铭和江予安第一次在室外接了吻。
一触即分,很快又重新纠葛起来,在疼痛中充满了缠绵的滋味,尤铭的头皮发麻。
第九十章
回家的时候, 尤铭脸颊通红,他已经很久不知道害羞是什么滋味了。
他想起自己和江予安在房间里的时候,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只要把门关上,把窗帘一拉, 就可以直白的袒露自己最原始的需求,他不会因此觉得羞怯。
可现在, 他的心脏还在跳,跳得胸腔都有些痛了, 身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着,连表情都不能好好控制。
当他回到尤家, 站在花洒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热水洒在他身上,尤铭仰着头关掉了花洒,打开了浴缸喷头,他想泡个澡, 好好休息一下。
等浴缸的水终于放满了,尤铭才躺下去, 他仰在浴缸的边缘, 手脚就像漂浮在水面上。
大约是因为他在浴室待得太久了,江予安敲响了浴室的门。
尤铭下意识地说:“请进。”
这话一出口, 尤铭才发觉说错了, 但江予安已经打开浴室的门迈了进来。
今晚很奇怪。
尤铭也不知道哪里奇怪, 他晕乎乎的,脑子有些懵。
江予安也挤进了浴缸,尤铭感觉自己的心跳就在耳边,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打鼓,或是用什么东西敲击他的耳膜,震耳欲聋。
他像是一条水里的鱼,明明就在水里,却感到无法克制的渴。
尤铭闭着眼睛,眷恋的靠在江予安的身上,浴缸里的水漫出去,把浴室的地板全部打湿。
水温明明一直在降,尤铭却没有觉得冷。
像是在海里,海水全方位的包裹着他,温柔又极具侵占性,他无法呼吸,也无法逃脱,尤铭没有挣扎,他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朵花,蜜蜂围绕着自己,那只蜜蜂嗡嗡声让他跟安心,于是他放心的舒展花瓣,让蜜蜂采蜜。
蜜蜂的刺让他感觉有些疼痛。
但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但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人沉溺。
尤铭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被江予安抱到了床上,他靠在江予安的胸膛上,脸色通红的问:“你舒服吗?”
他不希望江予安无法体验这种快乐。
江予安伸出手,大拇指的指腹摩擦着尤铭的唇瓣,他笑着说:“你觉得呢?”
尤铭疑惑的看着他,江予安太温柔了,他的脾气和外表太具有蛊惑性。
尤铭很快就睡了过去,他的头埋在江予安的胸膛,鼻尖是江予安身上的味道,与其说是江予安的味道,不如说是沐浴露的味道。
可他头一次发现沐浴露这么好闻,他沉浸在这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里,闭眼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抱着江予安的腰,手下是结实柔韧的肌肉。
谁也不知道江予安什么时候才能有以假乱真的人类身体。
江予安看着尤铭睡着,尤铭的睡姿很老实,一整夜都不会变,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醒来的时候还是什么姿势。
江予安想起几年前,他也这么看着尤铭,只是那时候尤铭还是个少年,他独自忍耐病痛,痛到极致也只是蜷缩身体,紧咬着牙,额头全是冷汗。
可那时候的尤铭眼底有一簇火焰,一簇熊熊燃烧的,好似永远不灭的火焰。
那火焰吸引了他,让他停下了视线和脚步。
“睡吧。”江予安轻声说。
尤铭原本还皱着的眉头,因为这两个字舒展开了。
他睡得很香,江予安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尤铭一夜。
命运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江予安握住尤铭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坚定又轻柔的吻。
像是一个没有说出口的誓言。
当他们第二天早 上去酒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面无人色的冯严,他缩在墙角,胆战心惊瑟瑟发抖,直到看到尤铭,他才激动地跑到尤铭面前,指着躺在床上的云瞳说:“他、他……”
冯严转头,看见云瞳在朝他笑,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云瞳笑的时候,眼睛微弯,带着一股纯天然的诱惑气息,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眼里都写着心计。
“不要逗他了。”尤铭把买来的早饭放到桌子上,冯严的肚子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冯严看到尤铭的时候似乎安心了不少,但是他现在不敢去看江予安了,也不知道前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酒店里没有游戏,冯严就把电视放着,现在在放前一天地方台的新闻重播。
正播到一个男人在跟警察说自己在洗浴中心被男人猥亵,说他只是喝了酒,在洗浴中心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短裤就被脱了,还觉得屁股疼。
他哭诉自己有老婆孩子,要是染了艾滋怎么办?
冯严看着电视里脸上打了马赛克的男人,嘴里吃着油条,然后他抬起手来,抹了把脸。
他对尤铭说:“那个洗浴中心你不要去。”
尤铭正在看手机,闻言挑眉看向冯严。
冯严精神恍惚的说:“那家洗浴中心只接待男客人,你懂吗?只要进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默认自己玩得起。”
尤铭放下手机,表情严肃地问:“你去过?”
明明就是前几年的事,但现在想起来,冯严却觉得好像是昨天发生的。
他跟朋友们从没去过洗浴中心,他们对洗浴中心的看法还停留在电视上,什么天上人间之类的,但他们也没钱,所以只想去洗一洗,在洗浴中心睡一夜,比去酒店便宜。
他们在路边喝酒,每个人都喝得晕乎乎的,冯严喝断了片。
然后朋友们把他扶到洗浴中心,又找了个地方去继续喝。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冯严头疼欲裂,身上也很疼,尤其是不能说的地方。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准备下床的时候才看到,地上有许多个用过的套。
他已经忘记那天早上他是怎么走出洗浴中心的了,他只记得前台的小哥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还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他回忆那个时候才在无尽的痛苦中找到了一丝安慰。
幸好那些人还记得戴套。
幸好他还有健康的身体。
尤铭看着冯严,冯严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从头开始。”
冯严奇怪的问:“怎么从头开始?”
他自言自语:“你们这种人不会明白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羡慕,以及无处藏匿的嫉妒,他说:“你有幸福的家庭,有爱你的恋人,所以你才能居高临下的说我可以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