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落!”望着自黑夜而降的他,铢衡肃杀的面孔上露出惊愕。失神刹那,御天解决掉攻向铢衡的妖卒,接着靠在铢衡后背冷冷说道:“铢衡,莫要分心!”
那一丝惊讶犹如蜻蜓一点迅速消失,铢衡的脸垮了下来,露出仇落从未见识的冷酷:“你还来做什么,事情很明了了。我们完了,今夜之后,你——”
仇落冷冷瞥一眼铢衡,不理会他故作冷漠地独白,只是背过身去护在铢衡身前,手中快剑与身后触刃一同挥动拼杀,绵绵配合主子将战圈推出一丈。
“是仇落殿下!”魔界的将领将他认了出来,暂时以守代攻劝阻仇落,“二殿下,莫在执迷不悟!契魔下令,包庇仙族逃犯者格杀勿论!”
“那你们便杀了本殿。”仇落寒目,“只要有本殿在,谁敢动他!”
“仇落殿下!”妖魔嘶喊起来,纷纷操兵向仇落挥砍而去,仇落正欲还击,却忽感一阵寒意袭来,接着心口冰冷贯穿!
“……”
还没有反应过来,仇落便听见妖魔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兄弟们冲啊,为二殿下报仇!”
报仇……
仇落微微垂眼,不敢相信地瞧着身前那截发黑的剑面。
是从……他的心口上穿过来的?
猛烈的刺痛回应了他答案。
“铢衡……”仇落忽然红了眼,身后触手依旧不留余力的阻止妖魔的攻击,耳边满是哀嚎呼唤,他却难能平静,静静地感受那截冷剑从胸腔抽出,喉间一口热血喷涌。
铢衡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向扑来的妖魔之前。接着他听见铢衡鄙夷地嗤笑:“区区妖邪,又能奈我何?瞧瞧你们的二殿下,赶快拖下去吧,别让小孩子上战场丢人现眼了。”
铢衡的最后一句话,将仇落打击的彻底。
他好像一滩烂泥,一蹶不振地瘫在士兵身上,红着眼睛绝望地瞧着层层叠叠地妖魔扑向铢衡。心口血流的汹涌,耳边传来士兵的安慰:“二殿下,那红衣逃犯实在是穷凶极恶,利用您一片……”
仇落猛然惊醒,好像弹簧一样从魔卒身上弹开,凝出魔爪魔角靠着蛮力厮杀入围。
“铢衡,除了这一招你还会什么?除了推开我你还会什么?!”
仇落的愤怒终于激起了妖魔的愤怒。魔界大将邱耿不得不沉痛下令:“二殿下仇落通敌叛贼,按照军令,格杀勿论!”
仇落的折返令铢衡始料未及,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铁石心肠一般的绝情。
仇落的魔触太过厉害,又有四成邪力加持,加上绵绵这头凶狠异兽,妖魔仙三族无差别攻击,妥妥帖帖成了战场公敌。眼见三族隐有先联合铲除自己的趋势,二殿下毫不退缩反而越战越勇,一身血腥杀到铢衡跟前,容颜恐怖地与御天对峙。
“他,是我的。”仇落伸手,指尖不容置疑的指向铢衡,目光阴鸷,满腔占有欲几乎将他奴役做一头凶兽。御天虽是文官却是武艺非凡,拂尘幻剑成色冷冷。
“与妖魔仙三族同时为敌,你也算是气魄非凡。如此,更不能留你!”御天凛眉挥剑上前,仇落撑开魔触隔绝外界,两仙一魔共处封闭空间之中。仇落手持泻月,剑光如练、铢衡没有加入战局,而是捏紧拳头面容冰寒。
仇落身在争斗心在铢衡,挨了剑招也懒得回避,只是一边涌血一边对铢衡发笑:“铢衡,这里没有别人,别怕,我带你杀出去……再在望仙台等着你……”
铢衡猛然抬眼,目露凶光:“御天,他有两颗心脏,将他胸口搅烂!”
仇落依旧在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死心?……铢衡,你胆敢与我撇清关系,我便杀上仙界屠戮仙族,反正你也是决定上去赴死不是么?那他们都是帮凶,我要他们尽数陪葬!”
“大逆不道!”铢衡与御天同时怒喝。
“呵呵,怎么,想杀我么?那便来罢,今夜不铲除我,那至此五界便多一个祸患。本殿所至,城亡家破,血流成河!”
“你威胁我。”铢衡睅目,“仇落,我没有时间和你谈论儿女私情,那已经过去了。从昨夜开始,从我们踏入雪川,一切都结束了!你我恩断义绝,莫在纠缠,回你的魔界做二殿下!”
仇落冷笑:“在我身下辗转时,玉照官可不是这么说的,白头偕老天长地久可不只是一句玩笑话。”
话语一出,吓得御天拿剑的手一阵哆嗦。
铢衡咬了咬唇角,面色发白。
“那只是哄骗你的话而已。”铢衡蹙起眉头,硬生生地挤出话语,“还在交战,你不要胡闹!仇落,这关系到三界,千万生灵,不是拿来玩笑的事情!”
“三界?三界又如何?”仇落黑脸气得浑身发颤,“为了他们你就要抛弃我?是,我比不上三界,铢衡,可你记住,我仇落不需要谁的庇护苟延残喘。我努力这么久就是想要堂堂正正和你并肩,为何要刻意否定你我的感情?那与杀死我何异?!”
“……”铢衡张了张口,却难能吐出字眼。
御天觑了觑眼,接着放弃了对仇落的攻击。一脸复杂的站在一侧静观其变。
二殿下嘴炮人界劝其退兵的光辉事迹隐现仙心。
果不其然,一仙一魔竟然在外界厮杀的环境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
御天瞪大眼睛,脑袋差点都给吓掉。
二殿下不仅会歪曲事理还会引经据典,说两三句便吐吐苦水红红眼睛,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凭靠过人的语速将铢衡的话头堵在喉咙,一边还不动声色缩短二人距离。铢衡以前也是个毒舌,但到了仇落跟前完全说不出狠话,只能句句被堵毫无气势。
听了一会儿,御天竟然也十分同情小魔头一片痴情觉得玉照官踹人之举实在冷酷。
“两位,先别吵了……”御天指着结界上一处璺裂冷眉拧起,“他们要进来了。”
趁铢衡顺目望去的瞬间,仇落一把拽过近在咫尺的铢衡,狠狠亲上一口,接着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铢衡,就算不能白头,也不能抹去你我的曾经。我等你。”
轻飘飘说完,仇落将铢衡松开,接着凝出泻月剑,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妖魔群流泻而入。
那必是一桩惨战。
殃云漫天,战骨亡骸,多少不屈,一夜散尽。
“御座,末将桑汝良,特前来迎接御座。”纷乱战火中一匹雪白战马踏火而至,仇落将来仙有几分眼熟,思考片刻记起在黑市之中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对方似乎没有将他识出,而是将缨枪冷冰冰地指在仇落喉前,神情肃穆:“听说战场有一只邪物不分种族大肆攻击三军,止步罢阁下,御座与仙友由我等护送,不劳费心。”
仇落敛眉一脸不悦:“还没到仙界,这里是妖界的地盘,仙官怕是无权干涉我的来去。”
“你跟来只是祸害,留你一命已是宽宏大量!”桑汝良怒眉,“若不是因你为御座解困,我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为兄弟们报仇!”
“哼,战场之上,只有胜败,没有对错。是吧,君天。”仇落贱嗖嗖地冲铢衡抛一个湿漉漉的眼神,却把挨着铢衡的御天恶心到了。
铢衡面色微红,好在有血迹遮挡瞧不出什么异状,他偏心仇落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上前一步亲自向桑汝良求情:“抱歉……这只邪物与我渊源颇深,他只是想护送我至仙界,战场之上刀剑无情,留他在身边也算多一名战力。”
御天微微咳嗽:“好了,反正赶他他也会死皮赖脸贴上来。时间紧迫,先赶往边界再说。”
☆、将他还给我!
此别凄凄,或无后续。千百年岁,不枉此情。
手中唯剩冰冷刀剑,身淌黑红鲜血,仇落却深感宁静,一曲终了人将散去,他却独自回味不肯开眼别离。
杀声淹没脑后,冲破前阵之后,接踵而至乃是后阵封堵。
仇落心意已决,纵然与魔界为敌,他也不能让铢衡落入魔族手中。返回仙界,或许尚有一丝生机。
他相信白若珩,就算只是数面之缘,宁信仙家不信邪。
哪怕,对面是挚友亲朋。
“仇落,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丹鸩眦目面色愠怒怅恨,“他只是利用你,你瞧瞧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仇落垂帘,眉目温柔的凝一眼身边的铢衡,薄唇轻启:“衡儿,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快走。”
铢衡瞧一眼仇落,口中嗫嚅欲言又止。仇落见铢衡面有动摇便狠下心肠将他推进御天怀中,自己背过身子冷冷嘱咐:“本殿将所爱托付与你,若他有三长两短,屠戮仙族的话语决不食言!”
就这一次……
“与美人抽怨兮,并日夜而无正。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放肆长笑,泻月在手魔触狂舞,白犼凶兽相助开道。剑挥得迅快,魔触所及身首异处,血肉纷飞朱红遍天,业火踏遍,仇落一路向前所向披靡,势要为铢衡开出一条血路。
魔物所至皆是哀嚎惨叫令人胆寒,仇落舔舐着唇角沾染的鲜血墨眼凶光乍现。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只失控的凶兽,明明杀戮成性却又一心护仙,妖魔在他身边迅快消亡胆颤。一身染百血,恶魔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