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长得如此相像,为何一人冷暖调和,一人却冷酷冰霜?
君明仪面色平静,见君知书作势要将战吾带走,血色眼眸猛然一凛。走过两三步,君明仪冷淡的声音传到君知书耳中:“大哥院落里女眷十余,尊魔的性格大哥也清楚,将陌生男子贸然带入内室,怕是有失颜面。”
“三弟,某这院落最不缺的便是空、房。”
“哦?”君明仪微微挑眉,这下反而不慌不忙坐上石凳,取杯倒茶,“大哥单方面决定,还是大嫂一同许可了?”
君知书觑了觑眼睛,旋即冷笑:“你大嫂去了东集的灯会,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府里。三弟,你的筹码,这次不在。”
“东集。”君明仪语气淡淡重复一遍,缓缓点头。
君知书古怪的瞧君明仪一眼,旋即心头算计起来,两兄弟除去长相最为相像的便是心机,彼此觉得对方是要给自己下套子拌脚。君知书看着君明仪从容的态度越发觉得心底发毛,东集虽然不是君明仪的地盘但是东集管是君明仪安排的魔头,他这个三弟能耐非凡又说一不二,略微一想,君知书不敢再深想下去。
“君明仪,她可是你大嫂!”君知书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那大哥可曾想过这是吾魔界的尊魔?!”君明仪盱目,神色威严凛然。战吾被这熟悉的威压冷呵吓得一个激灵,咽口唾沫瞅着脚尖不敢说话。
“阿芸要是出事,某要你碎尸万段……!”君知书咬牙切齿,身形瞬间消散作雾。君明仪冷然收回目光,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款款步向可怜无助的魔君。
“随臣去汀兰小榭。”君明仪垂眸目色夷冷,“尊魔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体疲乏,好好沐浴一番,打理周全臣为您祛除残术。”
“不要。”魔君深烙骨髓习以为常的撩挑契魔的底线,“你这么坏,一来就将知书吓跑还要诓我洗澡。你想干嘛,劫色?”说着还煞有其事的双手交叉捂住胸口,“你休想!”
君明仪面色铁青:“不要浪费臣的耐心。”
“你自称臣子还这样凶悍不讲理!到底你是头头还是我?你叫什么来着?君什么明的,我我我不用你操心,知书对我很好,才不用你插手。”
“……臣会当做没听见,仅限这次。”君明仪气得面无表情,黑着半张脸拽住魔君手腕,不由分说将人拽走,“失礼了,尊魔。”
“啊!好痛!你干嘛使那么大力?……慢些,我跟不上!天呐,救命!杀魔了、杀魔了!”
“闭嘴。”君明仪冷呵。
一路大呼小叫的魔君被君明仪拖蛇皮袋一样拖到了自己的院落,铁青的面容上布满嫌弃,几日挤压的暴怒心情此刻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特别是君知书不要命的挑衅和战吾愚蠢的反应!他快不能呼吸了,爆溢的情愫只能依靠深吸冷气以及长长的阖眸再睁眼来继续压抑缓冲。
接下来,魔君泡在池子里哭哭啼啼的被君明仪守着将自己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发红微微脱皮。
“干净了……!”湿漉漉的魔君矫着脑袋对眼前的恶魔张牙舞爪又担惊受怕的小小咆哮。
指尖一勾,君明仪又将浴房两侧的药柜里取出一盒香膏,声音恶劣,“三遍,还要臣说多少遍?被碰过的地方,都要好好洗干净。”
“你!你个死洁癖,你怎么不说刚刚你也碰了我?呜呜呜,呜呜呜……”
哭了几刻钟,发痛的嗓子眼出不了声,魔君这才止了哭泣抹着泪花像是过门就被虐待的小媳妇,洗了一会儿他又没头没脑的说一句:“还别说,你这香膏真香,什么味儿的?”
“紫檀。”君明仪习惯的接话。
“哦……”不想再哭又失去话题的魔君只好继续埋着头在小池子大的浴池里搓搓洗洗,忽的看清楚水里倒影,他从来没有注意,“我、我居然长了角……”惊异错愕之间他伸手抚摸头顶粗壮优雅的魔角,好像瞧见了什么怪物,“天,真难看,我还以为自己俊俏的举世无双呢。”
“……”君明仪略微无语。
失了忆什么都忘记,单单臭美这样的事还记得清清楚楚。
“君知书这段时间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问了什么话?”收敛心情,君明仪将心思放到要事,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好大哥不会白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只利用战吾气他一番。
“没有。”魔君一口咬定,头摇成拨浪鼓。
“哼。”君明仪冷哂,“你倒是信任他得很。”
魔君不服气的回应:“他可好了,不会凶我。你,哼,比不上他一个脚指头。”
君明仪闻言不怒反笑,刻薄冷酷的脸上如同芳华绽开,却是每一寸每一厘肌肤都充斥冰霜,血色自面容褪去,君明仪盯着那双无畏又飘忽的眼睛,沉声冷道:“记住这句话。”
“我记得好好的呢!”魔君稍稍提音为自己壮胆,但心里却在发抖这魔头笑起来比面瘫着恐怖千万倍!……“你别笑了!我不想看!”
“尊魔之前一直想看臣笑起来的模样,今日,便让尊魔一次性瞧个够。”说着君明仪在手中凝出光球,沛然魔气丝丝缠绕随着主人的指尖动作一弹指,光球便咻咻飞向池水中的魔君。
一刻钟之后,静谧的汀兰小榭里传来谁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明仪!不是这样的!你听吾解释!!!!!”
☆、吾哪敢
“原来在尊魔心中,臣便是这般模样。凶横无礼,嗯……还比不上君知书一根脚指头。”
君明仪淡漠的语气与神情害得一边怂的直哆嗦嘴唇的魔君登时汗如雨下又给自己洗了一回。
“误会、误会……明仪啊,吾那是将君知书当做是你,天地可鉴,在吾心里可没人比君明仪更加温柔善解人意了,不仅起早贪黑陪着吾批改奏折忧心魔界,还时时规谏与吾更是以身作则。明仪明仪,你别气啊,你看吾,哎哟,才被冥霆出了气就被歹徒掳走,吃了一肚子的苦还失了忆,吾实在是太可怜了……”
闻言君明仪微微敛眉轻叹一声:“事情的来龙去脉希望尊魔细细与臣道来,此事疑点重重,不可轻易过去。”
战吾偷偷笑了笑旋即帮腔:“欺负到吾头上,也不知他究竟有几个熊心豹子胆。凡间的修士就是不老实,隔三差五想着取吾的性命。”
君明仪不言,只是神色晦暗。
隔上一会儿他对魔君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臣近段时间不去无极殿,希望尊魔好生自理。”说着他向魔君礼节一揖,“臣即刻备龙车送尊魔回殿,屋内只有茶水,等待期间若尊魔有需要之处,呼唤屋外的仆从即可。”
“明仪,你要去哪儿?你还在生气,这么快赶吾回去!”魔君不服气的撇嘴,蹙着眉头气呼呼的说,“路途中吾又被截去怎么办?谁知道内贼在何处等着取吾的性命?”
君明仪应:“途中,会有魔侍。无极殿高手环绕,尊魔亦是武功盖世,怎能说出这样无骨气的话来?”
“没有你!”战吾将目光偏至一侧,小声喃喃咕咕,“回去又怎么样……一只魔批改奏折么,也没人为吾泡苦茶,连抱怨几声的对象也没有。”
“……”君明仪凛眉低呵,“身为君王,怎能如此依赖臣子?尊魔是一界之主,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应该比谁人都懂。”
“哼。你变了君明仪!”魔君磨牙而道,“变得彻底。”
森冷的话语,犹如当头泼来的冰水,将君明仪从头到脚浇了个刺骨透底。血色眸子微微遮掩,咬肌从颞骨露出生硬的轮廓。宁静片刻,变质发寒的空气中传来吱呀开门声响,然后吱呀阖上。
位高言重功高盖主的臣子。
事事受牵沾花惹草的君主。
黑暗的过去掩盖在暂且光明的表象,终究还是不堪一击的被激荡贯穿浑浊本该沉淀明澈的心。
了解事情后君明仪依言将尊魔送走,晚些时候君家两位出人头地的亲兄弟再次相聚一处,以茶代酒敞怀而谈。
虽然每字每句都是提防叵测,但两兄弟依旧对这样的私谈乐此不疲。他们很早之前就没有正常的闲谈,甚至可以从一块糕点谈论到藩国或是边境之事。
“老三,这次的事你也有份罢?能如此精确的掌握尊魔的踪迹,全魔界,便只有你。”君知书手捧茗茶细细品味,“若某是你,断不会这么快将尊魔送回,至少消去他的猜忌之后再说。”
“尊魔不是傻子。”君明仪冷道,“吾,也从不与他卖弄柔情。”
“呵呵。”君知书的笑很快变作鄙夷的声调,“可他却对你柔情得有些超乎常理了。”君知书微微倾身些许,凑近坐的端庄正雅的君明仪,“某的三弟,白日是权倾朝野的契魔,夜里不会是尊魔春宵帐中的枕边人罢?”
“大哥说笑了。”君明仪浅浅应答。
“哈。说个笑话你也不笑。”君知书重新坐回软榻血眸暗灭,“明仪,你自小便爱干净,这样的肮脏事你恐怕做不出来。但时间会改变所有,难保,四千年,谁都会变心。”
“翊王的事,大哥知道了。”
“是。”君知书坦然的点头,再抿一口热茶吐露呼吸,“他对你有情,当年的事是他的遗憾。这四千年能有靠近王都的机会,他都想方设法与你私下一会。某是他的臣子,亦是你的大哥,于公于私都要提醒你,别靠翊王太近,你与他,都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