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行快步走了上去,不自觉和他挨近了点,两人有说有笑。
后面的赵湘红脚步一停,攥紧了手,眼神忽然变得可怖,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
“湘红,没事吧?”身边的少女关心地问她。
赵湘红摇了摇头,脸上瞬间恢复成刚才的乖顺:“没事,我们走吧。”
白天的路似乎比晚上要好走,不多时众人就到了那洞穴前。还没进去,领头的人当即就跪下了,对着门口磕头。
“……”
宋晏行有些无言,然后一众村民也跟着跪下磕头了。赵友群解释道:“这是对娘娘的尊敬,也是应当有的礼数!一步四叩才能显得诚心。”说完他也跟着磕头了。
宋晏行从不质疑别人的信仰,但这是什么时代?牛鬼蛇神众多的时代,说难听的,谁知道里面供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队里就他们两人站着,看着村民们挪动身体,像虫子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挪,真是一步几叩头,虔诚得很。
宋晏行不想吐槽,不知道池斐出身正统世家,有没有这样祭拜的风俗?
等村民们真正到石像面前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宋晏行耐着性子,昨天夜里他没好好看清,这下总算能扫个清楚了,周围挂满了长幡,烧纸的铜葫芦、油灯、香烛。
先是村长诚心虔拜,上了香后才转身同两人道题字的事。
赵友群是提议这件事的人,面子最大还好功,在村长和池斐间周旋着,“请——”
村长亲自研墨,旁边挂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墨也不是普通的墨,参了朱砂,写出来的字定然栩栩如生。
宋晏行扭头看见插在炉上的香时,心中猛然一顿!他听过些怪谈,只当玩笑听,没当真过,可真当身处这种场景时,他一下子就记起来了,烧香最忌讳三长两短。
而那香炉上的三只香便是三长两短!
回忆起刚才赵友群说“一步四叩头。”宋晏行的心里顿时起了层寒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尊石像娘娘时会毛骨悚然。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
他都意识到了,池斐怎么可能还没反应。村长把笔拿下来给他,池斐推说道:“不如请我道侣来提。”
赵友群正疑惑呢,怎么突然变卦了?村长却道:“池剑尊是何许人物也?您道侣肯定跟您一样心性相同,那就劳烦他来写了。”
宋晏行被夸得差点插上翅膀飞了,池斐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硬着头皮上了。
人群围上来看,幸好有池斐在他身边,附耳对他道:“你随便写。”
……随便写吗?
既然这样,那他就自由发挥了。
赵友群挤在最前面看,时刻等待他下一撇一捺蘸墨,狗腿得让同村人对他生厌,但又迫不得面子上维和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晏行终于写了一笔,他写字潦草,这一笔恨不得飞出匾额。
赵友群看了拍手叫好:“好!好!这一笔就如振翅欲飞的雄鹰!小宋公子,我对您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宋晏行的耳朵跟堵了一样难受,心道我写完你再夸吧。
等写完第一个字时,赵友群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因为上面写了个‘狗’字。
村长的脸色也微微变化了。
宋晏行继续第二个字‘屁’,快速潦草地写完了四个大字。
赵友群念了出来:“狗屁不通?!”
人群哗然——
“什么意思!”
“竟敢在娘娘面前戏耍!不可饶恕啊!”
“对!他根本是在藐视!”
哗然一下子变成声讨,村长气愤道:“宋公子,您写的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同时看着池斐,满眼失望,这便是堂堂剑尊吗!呵!
宋晏行写完还沾沾自喜地欣赏着,大声念了出来:“狗屁不通——”“——你们拜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村长震惊道:“口出狂言!”他朝石像拜了拜:“娘娘勿怪勿怪,黄毛小儿今亵渎娘娘真身,必定让他在您面前受到应有的惩罚!”
村长在本地德高望重,剩下的村民也跟着做,赵友群一下退到了村民的阵线上:“就是!你什么意思啊?”
宋晏行:“听不懂么?我说你们每天上香敬拜的根本不是神。”
“是鬼!”
众人一下惊慌起来,“你胡说吧!”
宋晏行对村长道:“这位什么娘娘是你请来的,还医好了你的病,敢问村长得的什么病啊?”
村长身边一个妇女道:“啧!你没眼看吗?村长走路不利索——”她忽然反应过来,没了下半句。
宋晏行笑道:“那就是了,既然有村长自称娘娘治好了你的腿疾,那你为什么走路还要用拐杖,我看村长模样不过四十岁左右,难不成你未老先衰?”
他冷测测道:“还是说村长的腿疾从来都没好过,只是为了骗他们罢了,好巩固自己在村里的地位?”
村长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着急辩解:“呵!信口雌黄!娘娘替这么多人治好了病,难道还有假?”
身后的人群开始附和:“对啊对啊,我家闺女那病就是拜娘娘拜好的。”
“村尾的大牛家不也是吗?傻憨憨的人突然变聪明了。”
宋晏行微笑着道:“湘红,你过来一下。”
忽然被人点名,原本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赵湘红脸上愈发害羞了,她走到了宋晏行面前,但目光明显是偏向他旁边的池斐,局促不安地喘着气。
宋晏行拿起了案上的香,借着旁边的火苗点燃了,空气一瞬间染上了这种香的气味。他把香拿到赵湘红面前:“你闻。”
赵湘红闻言嗅了嗅,“好香呀!”她觉得呼吸都通畅了好多。
“香吗。”宋晏行冷冷道,瞬间把香掐灭了,“看,你只是轻轻一闻,病状都好转了。何况三天两头来着烧香敬拜的人,长久这样闻下去,好不了才怪。”
赵友群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这香有问题?”他还没抓明白问题的重点。
宋晏行回答道:“这香根本就是有人做过手脚,在上面搀了点让你们出现幻觉的东西,你们脾肺吸食过量,身体上就不会感觉到疼痛,甚至麻木,久而久之身体被掏空,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湘红脸色一变,恨揉了揉鼻子,宋晏行对她道:“我方才还奇怪为何你们脸上这么红,现在总算明白了。”
他慢悠悠地说:“这些毒会蔓延到你们血液里,你们的脸色会变得蜡黄,吸这些香又会恢复红润,周而复始久而久之,最后油尽灯枯,全是不治身亡。”
小病拖成大病的前兆。
“这怎么可能!”还是有人不敢相信。
宋晏行:“你们爱信不信,不信的可以继续试试。反正受伤害的又不是我们。”
池斐轻笑地看着他,轻声道:“挺厉害的。”
宋晏行骄傲地拍着胸脯:“那是!怎么说我也是——”
话被打断,村长在竭力掩饰最后的遮羞布:“大家不要听信他的!”
宋晏行一语道破真相:“行了,别辩解了。你看看你的村民们个个瘦不拉几,还不是受这石像的侵害!”
他说话间,头顶的石像转动了脖子,喀嚓喀嚓的响动,头竟然活生生转了个圈,最后手也动了,机械地张开了。
村长扔下了拐杖,跪在蒲团上叩拜:“慈普娘娘显灵了!显灵了!”
有人刚想跟着往下跪,便见蒲团上滚落着一个人头,村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夺走了项上人头,尸首分离间身体重重倒了下去。他原本遮盖得严密的裤腿露出来,左腿宛如被抽干了汁的树干,干瘪瘪的,细得剩皮包骨。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料那石像轰隆隆站起来,顶垮了半个洞穴,所有人蜂拥而出。
“卧槽!成精了!”
池斐缓缓拔出身后的剑:“吸食了人间的功德,成野神了。”
野神介于神和鬼之间,有好的,也有坏的,这只显然是后者,不仅吃着人们的供品,还妄想吸取人的精气为自己所用。
一番激烈战斗,石像虽然在疯狂移动,但举止机械缓慢,五指被池斐的剑砍下了一半,哗啦啦滚落到地上,差点砸中了正在角落看戏的宋晏行:“打它!对!就砍他那里!”
看得正欢,石像被他激怒,直冲他的面来了,宋晏行大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反向跑了,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跑得飞快。说时迟,不孤顺着飞了过来,彻底把它两条手断了,砍成粉碎。
他不容许任何东西伤害他的小道侣,吓到也不行,否则一律按粉身碎骨处理。
☆、不解风情?
被砍掉双手的石像无法挣扎,宋晏行抱紧了自己的天明瑟瑟发抖。
“咦?这下面——”宋晏行惊呼道:“有口棺材!”
石像的盘坐下是空心的,棺材用金线墨水压着,神秘莫测。宋晏行拔出了剑,一剑挑开,他捏住了口鼻,但没有想象中的恶臭,里面是具白骨了。
看骨头大小应当是位女性,已经存在这很久了。
宋晏行:“谁会埋这种东西在这……”他推算应该是赵家村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被放在了这,看情况,是想让这具尸骨受所有人的膜拜,把它当成神一样来供奉。可惜这个算盘打错了,还被人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