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天歌:“不去。”
见他拒绝得如此干脆,柳画梁方笑道:“那他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雅天歌道:“我去了怕把他们打得更没面子。”
柳画梁笑着把手伸进他的斗笠,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略懂’公子,其他不见长进,你这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
雅天歌闷着头剥花生。
隔壁桌几个人讨论的激烈:“你们说那魔头会去吗?”
“他疯了?去找死吗?”
“你们有所不知!”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压低声音道,“据说当年这魔头爱上了白灵山庄一位年轻的弟子,好像名叫柳...挂梁!”
另外一个人道:“什么挂梁!你这没念过书的粗人,人家是修仙的,哪能取这种名字!分明是悬梁!头悬梁,锥刺股那个悬梁!”
尖嘴猴腮撇嘴道:“那不就是悬梁自尽的悬梁吗!多不吉利!我看还不如挂梁呢!”
柳画梁:“……”
尖嘴猴腮接着道:“据说柳悬梁为了这魔头背叛了师门,在被四大仙庄围攻之际传了一身的灵力给他,最后灵尽人亡,三魂七魄都散尽,才保住魔头的性命。但是自那以后,魔头便真的魔怔了,满江湖地找让他复活的法子!”
“……”柳画梁总觉得这说法让他头皮一紧,忍不住看了雅天歌一眼,雅天歌自顾自地低着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月前,白灵山庄放出风声,说已经找到了叛徒柳悬梁的魂魄,魔头若是想要,便一定会去赴这‘屠魔大会’。”
“魔头又不傻,这么多年了为了个魂魄还上去送死!”
“你的意思是四大仙庄庄主都傻了?”
“那可不一定!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难免有脑子进水的时候!”
“小声点,万一被哪个弟子听到……”
“哼!我们青龙帮还怕他们不成?!”
“……”
柳画梁稍有兴趣地听到这儿,终于因为这个名字抽了抽嘴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今晚便住下吧。”
雅天歌隔着纱看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起身。
柳画梁道:“我去吧,好久没有与其他人说话了!”
雅天歌见他弯起眼睛笑,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点点头,
然后目送柳画梁往柜台去。
“……你说这柳悬梁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勾地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肯定是个美人,没准还是个会爬床的,不然怎么勾引那……”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两手握着脖子,呛得翻天覆地。
旁人只当他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纷纷指着他大笑起来。
那人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东西咳出来,竟然是一粒花生,他怒道:“哪个龟孙子丢的花生?!”
桌边的几个人立刻将头转向隔壁桌,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还在飞快地剥着。
尖嘴猴腮道:“这花生是你扔的?”
雅天歌顾自低头剥花生,没理他。
“嘿,我大哥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
“大哥,这四周只有他吃的花生,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见他旁边刚刚还有个穿着白衣的公子,怕不是和那柳悬梁一般,是个卖的,所以才这么激动!”
“别跟他们废话,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一个不敢露面的丑八怪,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柳画梁。”那戴斗笠的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将身子转正,他没有露出脸,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阵战栗。
“你说什么?”
戴斗笠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听得出隐隐的怒气,“他叫柳画梁,是白灵山庄,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了救那一山的废物才以身献阵,你们若是再敢胡说八道……”
尖嘴猴腮叫道:“老子说什么还轮得到你管?!我管他什么悬梁刺股的,我就是叫他男妓也...咳咳咳咳...”
他根本没有看到戴斗笠的人动手,但喉咙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时咳得昏天暗地。
抱着输人不输阵的信念,他们整桌人都站了起来。
白衣公子回来见到这么一副情景,笑道:“片刻没看住就在惹麻烦,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戴斗笠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逃,逃不走就挨打,总归打不死。”
众人:“……”
白衣公子叹道:“从‘屠魔大会’来看,大概没几个是打不过的吧。”
戴斗笠的不说话了。
“这么想被打死,今天我们就成全你!”那一桌子人哗啦啦把他们围住了。
白衣公子笑道:“诸位见笑,我这兄弟平日里爱好自言自语,并非针对你们,实在抱歉。”
尖嘴猴腮此时终于将那两颗花生咳出来,哑声道:“你自言自语就自言自语,拿花生,咳咳,扔我干什么?!”
斗笠道:“见你们说话不干不净,拿花生给你们洗洗。”
尖嘴猴腮道:“跟你们废话简直有损我青龙帮的名誉,咱们拳头说话!上去就是干!兄弟们给我打!”
“小蛮!”那白衣公子正开口阻止,却已经迟了。
这群人才迈了两步便“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尖嘴猴腮觉得刚刚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力气极大,他竟被打得退后几步。周围人也纷纷捂着额头叫疼。
他伸手摸了摸,背上一下子爬满了冷汗,他摸到一颗还略带温度的东西,从形状上看,依然是刚刚呛了他两次的花生,那东西嵌入眉心,他拨了几下,竟然拔不出来,心中就有些慌。
“你们究竟是谁?!”
戴斗笠的又捏了一把花生在手中:“我的话记清楚了?”
那所谓的“青龙帮”一行人又气又怕,又觉得没面子,尖嘴猴腮想扳回一点面子,强装镇定道:“今天心情好,放……放你一马,别让我再……”
雅天歌将手一翻,尖嘴猴腮差点跪了:“记住了记住了!”
说着,他们落荒而逃。
“小蛮……”
“过一会儿会自己掉下来的,我没用力气。”雅天歌闷声道。
“你怎么了?”柳画梁蹭过去一些,歪过头去看他斗笠里的脸,“我要回了身子,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很开心...我怎么会不开心!”雅天歌起身拿起包袱,“我累了,先上楼休息。”
☆、回魂(二)
柳画梁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便无心顾及其他了,他独自坐下来大快朵颐,饭菜在口中嚼动时涌出的各色滋味几乎令他头皮发麻,多年未尝过人间烟火的舌头将这顿饭化为人间最极致的享受。
他没心没肺地想,这孩子大概是菜不合胃口吧。
吃的间隙他无意中往楼上看了一眼,却瞄到一方衣角慌乱地躲闪。
柳画梁觉得这人实在有趣,时而觉得他还算稳重,时而却如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别扭。
他便挑了些小点心让小二送到雅天歌的房中。
待他回房时,一推开门,便见雅天歌端坐在桌子边,那些小点心已经被他吃得只剩几块了。
柳画梁道:“你怎么在我的……”
雅天歌理直气壮道:“你只订了一个房间。”
柳画梁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做魂魄久了,一时竟没注意。
他眨眨眼道:“习惯了,还拿自己当个魂,我适应两天就好了。”
雅天歌好像有些失望,嘟哝道:“不用适应。”
“什么?”
“没什么。”
柳画梁转过身道:“那我再去向掌柜要间房。”
雅天歌拉住他:“我自己去吧。”
柳画梁看着他出门,坐下来从他吃剩的糕点中挑了两块扔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雅天歌就回来了。
柳画梁叼着糕点看他,含糊道:“怎么?”
雅天歌道:“掌柜的说没房了。”
柳画梁,“……”
当晚雅天歌的心情似乎好些了,虽然还有点奇怪,但柳画梁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便也不觉得稀奇。
柳画梁与他一起睡下,其实与前两天他们是一人一魂时并无差别,可是柳画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随他去了,再说房钱不是自己付的,也不好再挑什么。
柳画梁在床上烙了半天饼,见雅天歌看着他,道:“魂魄做习惯了,这身子甚重,倒有些不自在。”
雅天歌似乎笑了,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愉悦感,这愉悦感令柳画梁全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柳画梁没有睡意,干脆扭个身跟他聊起天来:“小蛮,你近些年都在做什么?怎么混了个‘屠魔大会’来?”
雅天歌慢慢道:“没做什么,你让我不要记恨,我便没有多生事端,平时就帮人除除妖之类的换钱吃饭...”
柳画梁:“……”
这魔王混的也是惨了点。
“那他们干嘛要抓你?”
“不知道。”雅天歌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又试探性地问,“大概是因为我杀过几个人?”
柳画梁:“……为什么杀他们?”
雅天歌有点委屈:“他们要杀我,我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