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天歌听到这名字,眼神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看向梅傲苍道:“你们不配叫他的名字!”
梅傲苍道:“那像你这般一心寻死就配了?”
梅傲苍挡住他挥来的一剑,雅天歌只觉得手臂一麻,孤峰万影的黑气立刻窜了上去,雅天歌万分吃力,咬牙看着他。
梅傲苍道:“我说了,以你现在的功力,对付我已是以卵击石,我不是那柳画梁,对你也不会客气,只是他刚刚救了我,我便不得不遵守诺言保你一命,但你若是非要找死,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祭他之时给他赔罪了。”
雅天歌道:“我不信你!”
梅傲苍轻轻笑了笑:“你隐忍多年,我还以为你够聪明。”
他的剑锋向前晃了晃,雅天歌觉得心口一窒:“你有不信的资格吗?”
雅天歌一掌挥开他的剑,血红的魔气碰撞,梅傲苍纹丝不动,雅天歌自己倒撞了个趔趄。
“别恨他们。”
“好好活。”
雅天歌怒吼一声,魔气如龙贯出,一口咬住了孤峰万影,剑气被咬作几截,一时偃旗息鼓,缩回剑中,但还在嗡嗡鸣叫着,蠢蠢欲动。
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雅天歌,灵力在他们的剑尖涌动。
雅天歌突然将梅傲苍的剑一推,这一掌却不带任何魔气。梅傲苍看出他眼中杀意消退,便顺势挽了个剑花将剑收了回来。
雅天歌一声不吭地纵身跃起,几下便消失在了林间。
雅正南想要去追,又被梅傲苍拦住去路。
雅正南恨恨道:“你看到了,他刚觉醒便有这样的魔气,那孤峰万影被他收服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是错过今日,将来必是一桩大祸害,这责任,你傲雪山庄可担当得起?”
梅傲苍顿了片刻,突然压抑不住,喷出一口血,他后退两步,堪堪扶住了身边的弟子,然后擦了擦嘴角,冷冷道:“总比忘恩负义的好,今后要打要杀随你们,今日就是不行。”
雅正南握剑的手颤抖着,大怒道:“梅傲苍,此人是你梅氏的人,又是魔族,人人都知道你们梅氏血脉与魔族最为接近,你们派这么个人隐藏灵力在我星罗山究竟是何居心?”
梅傲苍微微仰起头:“雅庄主,你捡到他时,他才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有何神通能派遣?况且你方才还极力认他做雅氏子弟,如今又急忙甩锅与我,莫不是心虚?还有那魔王口中的月……”
雅正南猛然将剑指向他,梅傲苍道:“雅庄主此为何意?”
雅正南咬牙切齿道:“梅傲苍,我是何意你心里自然清楚!今日我不与你纠缠,但绝无下次。”
他们两人皆是狼狈不堪,却谁也不肯让谁,情景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谁都笑不出来。
雅正南扭头就走,竹空弦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不能今日解决要等下次唔……”
白辞青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少说两句吧祖宗……”
☆、回魂(一)
柳画梁睁开眼睛,面前便是雅天歌专注的眼睛,他看着柳画梁,仿佛一转开视线,他就会消失。
柳画梁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没伸到一半便落了下来,雅天歌接住他的手道:“魂魄刚刚入体,尚未完全适应,待过两天就能行动自如了。”
柳画梁缓缓眨着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雅天歌僵了僵,低下头道:“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
柳画梁道:“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雅天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我怕你恨我……”
柳画梁轻轻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雅天歌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回应,声音又带了哭腔:“你别不理我,我不想骗你的,可是,可是我害怕……”
头被轻轻敲了一下,柳画梁轻声道:“别吵,我困了,醒了再说。”
雅天歌立刻收住了声音,又小心翼翼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他的脉搏,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脉搏也慢慢有力了起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近一些。
柳画梁在朦胧中感觉自己睡在一个软软的地方,醒来后发现自己果然睡在雅天歌的腿上,他蹭了蹭,觉得挺舒服的。见雅天歌依然睁着眼看他,他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是不是拜了金鱼做师傅?”
雅天歌一愣:“啊?”
柳画梁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没见你睡过觉,也不见你眨眼,想来是拜了那金鱼为师,学的这睁眼睡觉的功夫。”
“……”雅天歌道:“你不怪我?”
柳画梁坐起身来,慢慢地活动着手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蛮……”
雅天歌把头埋地低而又低,下巴都要戳到胸口去了。
柳画梁想伸手去扶他的脸,奈何手脚实在沉重,只得作罢,他依旧慢吞吞道:“当年献阵,我的确是藏了私心,但他们若真的不肯答应,我也一样会这么做。所以,你不必愧疚。”
雅天歌依然不肯抬头,柳画梁见硕大两滴水掉落在地面上,忍不住想笑,结果没坐稳,身子一歪,被雅天歌抱住了,又把他扶正,怕他再倒了,便用一只手环着他。
柳画梁看着他红通通的泪眼道:“你当年在画境中爆发的时候,眼睛还只是浅浅地金褐色,远不如现在好看。说起来也怪我,我当年怕你受不住那魔气才给你戴手镯,想着有朝一日你若能自行破开它便勉强可与那魔气一拼……”
雅天歌呆呆看着他:“你……你早知道我是魔族?”
柳画梁道:“现在看来,我知道得好像比你还早些……”
柳画梁休息了一会儿,被雅天歌扶着站起身来伸展手脚,待手脚都麻溜了,他推开雅天歌,正视着他,“你帮我收集这散了的三魂七魄,还陪我找到了身体,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雅天歌抿着嘴不说话。
柳画梁想起自己还威胁他要夺他魂魄,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有好些日子没有与人说话,只是太无聊了,并未真的起了夺你身体的心思,所以我……”
雅天歌讷讷道:“你救了我,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柳画梁本来不擅长和人客气,此刻见他垂头丧气地样子,想他多半是累了,于是冲他眨眨眼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就下山吧,我这幅身子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馋的很,虽说你救了我,但我如今囊空如洗,还得要你这小财主请我一顿了。”
想起山下村子里的面,两人都有些倒胃口,于是挑了另一边下山,上山时柳画梁还是个将散的魂魄,下山时却成了个翩翩公子——虽然这公子的衣服破旧了些。
垂头丧气地小财主便跟着穿着满身破烂但是意气风发的柳画梁下山去了,走到一半,雅天歌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背上的长书箱中拿出一把剑,通体洁白,剑柄上却延伸出两道漆黑的墨迹,一直延伸到整个剑身,剑首则挂着一根鲜红的剑穗。柳画梁看了一眼,讶然道:“小红?”
雅天歌实在没忍住:“它叫小红?”
柳画梁以为他嫌这名字土,随口道:“正经名字叫弦月,只是我第一次用它斩的是个魅妖,那魅妖名叫小红,我觉得好记便随口给它取了个小名。”
雅天歌:“……”
柳画梁接过来,眼见那剑完好无损,甚至隐隐透亮,显然保养得极好,“它不是碎了么……”
又转念一想,自己碎了这小魔头都能拼回来,何况是一把剑。
柳画梁忽然道:“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雅天歌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漂移不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吞吞吐吐道:“我爹是原无争,十多年前害那阵法逆转……”
柳画梁恍然,继而有些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那时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上山,哎,我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随你一起去……”
雅天歌垂下眼睛,继续道:“我听说,二十多年前,柳家便是被我爹……”
柳画梁用剑柄戳了他一下:“他是他,你是你,他是青面獠牙大魔头,你却是我腿长腰细的小蛮。况且原无争被关在笼子里十多年,出来后又……这事儿到此为止了。”
雅天歌:“……”
柳画梁等了一会儿,“就这样?没别的了?”
雅天歌一愣:“啊?”
柳画梁仰天长叹道:“小蛮啊,那我这欠的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二人从另一条小路下到山的另一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镇子,二人连日辛劳,实在饿得慌,便随意挑了间客栈,点了些小菜,雅天歌轻车熟路地点了酒与花生,并且理所当然地开始将花生剥开在盘子中码好。
这个情景柳画梁已不是第一次见,他早觉得雅天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剥那红衣花生时特别好看,这次便一边欣赏一边吃花生,煞是爽快。
过了一会才问道:“我们这一路听他们在讨论的白灵山‘屠魔大会’,可是与你有关?”
雅天歌兴致缺缺道:“我就是那个‘魔’。”
柳画梁试探道:“你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