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飘入内,却还不见那人,待见时,人已站到床边一步外,白衣轻动,绢纱微晃。
江飞渊惊讶之余倒也气他来得不是时候,可来得也好,他不想跟楼擎天走,不想承楼擎天的情,因为他不想放过妙姝姝。他明白,纵然妙姝姝再坏,终归是楼擎天的女儿,真轮到妙姝姝有事他不会袖手旁观。
楼擎天敛气,看向白衣人,第一眼倒是没认出来,目光落在他背后那把裹着白纱的琴后,心中已有答案,继而见他手提一坛酒,肯定了心中答案,立即上前道:“原是第一长老。”
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绢纱掩面,负背长琴,手提酒坛。这一身打扮,在避嫌界唯有紫岚仙宗还愿深山那位祖师爷有,他深居简出,没有几人见过其人,却都知其怎么打扮,楼擎天也是听紫岚仙宗的长老说过,据说他活了五万年,能为颇高。以他年龄,其实尊称祖师爷也无不可,只是他自己倒是嫌弃这个尊称,众人只得以第一长老相称。
江飞渊见楼擎天毕恭毕敬朝白衣人拱手一拜,毫无方才气场,心生惊疑,这名扬言要收他做徒弟的人真的是避嫌界那位第一长老。他又看向白衣人,心思复杂。
冼清师偏头看向楼擎天,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擎天长老这本家经最是难念啊。”
想来楼擎天一叹,瞥了一眼地上的妙姝姝,很是没脸面。
“擎天仙宗为这小辈为难得很,偏袒任何一方都于心不忍。我这有一法子,你不妨听听看?”冼清师不紧不慢道。
楼擎天也的确很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不好决定,一时间他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听闻冼清师有很是愿意一听,“请长老解围。”
冼清师挪到床边坐下,伸手将江飞渊抱起揽着他的肩膀,丝毫不理会江飞渊的挣扎,也不理会楼擎天的惊疑,自顾自说:“大小姐看不惯小渊,小渊也见不得大小姐,两人之间如同水火,难以相容,如此还要相处,绝不会有好果。手心手背都是肉,擎天仙宗也不想失去谁,解决之法唯有一个,将他们分开。”
楼擎天蹙眉:“这……小渊他……他现在除了空烟宗还能去何处安身?”
他对江飞渊的境况很了解,朝青丝上午兄弟下午姐妹,庄吹雪虽有一哥哥,她哥哥却因朝青丝跟她断绝了关系,所以,江飞渊如今除了他那别无去处了。
当然,这些冼清师自然了解,也幸是如此才更有可能把江飞渊留在身边照拂,他道:“我身边正好缺个人说话,我看小渊就很合适。”
楼擎天疑惑后大喜,他们都知冼清师能为了得,在避嫌界可谓称第二无人能称第一,多少宗主期盼自己的子嗣能拜入他膝下,但冼清师深居简出,百年难得现身一次,谁都没那个缘分与之结识。
没想到,他竟看中了江飞渊。
楼擎天看向被冼清师半搂半抱在怀的江飞渊,一时觉得大幸,江飞渊如今虽是半个残废,但只要真跟了冼清师,还愁日后不能痊愈吗?凭冼清师在避嫌界的名声,只怕以后他见了江飞渊都要礼让三分。
“若是第一长老愿把小渊留在身边,哪怕是做个打杂的,也是小渊的福气。”楼擎天恭维道:“小渊这孩子别的不说,就是乖巧听话。”
如今的江飞渊不同以往,可不会那么听话了。冼清师心中清楚却没说出口,“这孩子,我一见如故,甚是喜欢,他日入了我的门,必定把他当宝贝养着。”
说这话的时候,江飞渊莫名觉得不适,若不是现在动弹不得他会跳开走远,奈何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忍着。
“那自是甚好,甚好。”楼擎天煞是欢喜,丝毫没留意到江飞渊满脸不适。
——
楼擎天走后,江飞渊立即挣开冼清师倒在床上,后背上的疼痛立即蜂拥而来,但很快温热之流自左手腕传入身体,他感觉到这股热流穿过手臂,游走身体各处,其中最强一股分流涌向背脊骨断掉的地方。
“妙姝姝的气焰确实高过头了。”低沉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江飞渊皱眉握拳,咬牙道:“不过是依仗亲爹是避嫌界宗主,离了她爹她又算什么?”
也是因此,对妙姝姝的轻蔑,江飞渊从未放下过,若是妙姝姝凭她自己的本事四处野蛮倒还让人心服口服一点,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在靠她爹。
“而且,没有我爹的成全,她爹还不能成为重鸣仙君的弟子,更不可能创立空烟宗。”
冼清师的治疗之法是在断骨之处生出新骨,这样的方法甚是令人痛苦,江飞渊眼含泪水却不肯哭,咬牙盯着帐顶,“终有一日,我会以我一人之力,将她踩在脚下。”
“可你是魔,即便赢了,她也只会把你当做邪魔外道,并不会为从前种种感到后悔。”冼清师直言。
江飞渊不屑一笑,“哪有若何?”
他想起延光宗被灭门,身为正的一方,败给了邪恶一方,难道不令人耻笑。妙姝姝是正派人士,却败给了他这个邪魔外道,不信她还能服气,还咽的下这口气。
“她等着吧,风水轮流转。”
下午江飞渊被冼清师抱去他的房间歇息,近日身体损耗太多,在接受冼清师第一次治疗后可算是踏实地睡了过去。
冼清师人在落地窗前赏花,心情愉悦的他喝了半坛酒。
☆、打脸天之骄女
江飞渊醒来已是二日下午,楼擎天闻声过来探望,与他谈了些话,莫外乎是叮嘱他日后好好跟着冼清师学,一定要学出一番本事,好为延光宗死去的人复仇,也要争取在避嫌界开门立派。
后来江飞渊问到关于冼清师的事,楼擎天说:“具体叔父也不清楚,只知他是位了不起的长老,紫岚仙宗上下无一不敬畏他,避嫌界中几乎难逢对手。”
江飞渊有些质疑:“真的很厉害?”
楼擎天点头,“多少人做梦都想拜他为师,却无你这般机缘,你一定要珍惜,不管他日后是否会刁难你,都要忍。”
江飞渊对这段机缘并不太满意,因为冼清师始终都是仙,走的路与他不同。可……冼清师也算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必须牢牢握住。
“我会珍惜的,一定不辜负……叔父所望。”
“那就好。”楼擎天目光慈祥,“不过,你也要记住,空烟宗永远是你的退路,叔父永远不会把你当外人。”
闻言,江飞渊心思一沉,目不转睛盯着楼擎天那张慈爱的脸。
“叔父已同姝姝商议好了,婚期延后一年,一年后婚事如期举行。”想起妙姝姝为解除婚约跟他大闹,楼擎天很是头疼,可他真想让江飞渊做他儿子,以此来弥补他亏欠朝青丝与庄吹雪的。他想尽了办法,唯有先将婚事延后,一年后江飞渊好转,妙姝姝定不会再觉嫁给他委屈。
他说:“只是,姝姝的性子你很了解,自幼就娇生惯养,自持高人一等。所以,你必须让自己变强。”
娶不娶妙姝姝也是江飞渊一句话,昔日种种,他是再难容下妙姝姝。现在不解除婚约,自然是为以后报复方便。他避开楼擎天关切纠结的目光,暗道:“对不起了,叔父,你的妙姝姝我不可饶恕。”
——
延光宗灭门一事早已在沧澜夜天内掀起一番热火冲天的讨论,众人甚觉可惜,好好一玄门就这么没了,到底还是天命啊。?
楼擎天这几日又上了一趟无眠山,找了那些残肢断臂收起扔进江飞渊挖的坑里,忙完后又去延光宗打理,花钱请人将毁掉的延光宗重新修葺,尽量让它复原。?
而又在客栈内,冼清师花了大把时间帮江飞渊恢复双腿,只是失去的右臂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复原,还需神物相助才可。现在江飞渊所面临的并不是去复仇,而是好好休养,还要习惯左手拿剑。?
无论是灵修还是剑修,拿剑都要会,即使江飞渊现在入了魔,但他好歹还要在仙道上混一段日子,不会拿剑怕是早早便被人揭穿了去。虽然,冼清师已经想好如何让修魔的江飞渊看起来是在修仙。?
一晃好几日过去,江飞渊勉强能用左手拿剑,使出的招数却差强人意,这让他对自己很是不满,夜里趁无人之际在落花缤纷的院里独练,以往的招式他都还记得,希望还能使出来。
已是深更半夜,月华洒落人间,穿过花团锦簇之中的缝隙射到勤练的人身上,映着他那张泛红泛躁的俊秀脸。
他将细小花瓣当做劈的对象,认真专注的他几乎百发百中,而就在他打算收剑回房明日再练时,一道剑影蓦然划过,他快速一闪,落地后黑发飘扬未定,当即抬剑一挡。
铿的一声,两剑相撞,贯彻整个庭院,剑气更震飞万千花瓣朝天上涌起。
“我看你苦练数日,进步也不过如此,倒还真是笨啊!”妙姝姝的房间就在江飞渊对面,同在这间庭院,白日听他练剑,又听冼清师时而慵懒时而肃穆的教训声,已是十分烦闷,偏巧江飞渊能折腾,深更半夜还在院里练,吵的她睡不着。这般忍了又忍后,终于忍不住拔剑下来与之对比,趁机也收拾他一番。
而看清来者何人的江飞渊当时便很不爽,尤其是听她说的话后,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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