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黄茶汤。至清接过茶盏,还未入喉,便听蚩离举杯道:“以茶代酒,第一杯谢尊者除魔之恩。”
至清顿时不明蚩离此举为何,僵住动作未将饮下,蚩离却是仰首便是茶汤入喉。
“第二杯,谢尊者护佑之恩。”
“第三杯,谢尊者交心之情。”
蚩离三杯茶汤入喉,至清却还一杯未饮。
至清注视蚩离,将茶盏抵在唇边轻泯一口。未饮之前只觉得茶香四溢、心旷神怡,入喉之后只觉得苦到心坎里去,苦得至清咽不下去。
这一杯至清没能饮完,他放下茶盏,待到茶凉才轻声问道:“蚩离是不明白,还是不接受?”
蚩离垂眸微笑:“尊者自该懂得。”
有些话不说明白了,双方都省得尴尬。
“我以为……”至清怔愣看着蚩离,指尖似乎还残留有他指尖那抹温寒。
“我是妖。”
至清苦笑一声。对啊,蚩离是妖……
“蚩离这般如仙的妖,也要如此轻贱自己吗?”至清苦笑,喉头泛起一股腥甜。
“我自不会轻贱自己,可我的确是妖。无拘无束,随性自在,这是妖的本性。”蚩离轻笑一声,顿时妖冶非常,仿若当时所见那眼中含冰眉间带雪的人不是他,“如果尊者喜欢,我也可以是这样。”
一身红衣,眼中含笑,却刺得至清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即使曾经过命,蚩离也不信我?”至清垂眸看不见蚩离因此话顿时皱起的双眉。
“若我说我会一直伴随左右,不离不弃,蚩离也不肯信我一次?”至清自顾说着,对心头泛起细细绵绵的疼痛恍若不觉。
良久未有回答。
蚩离以为至清会明白的,可是至清只看着他,似乎不听到答案,便是可以自欺欺人。
蚩离轻叹一声:“何必徒生忧愁,我并非良人。”
至清愣住。
并非良药,也并非良人。
至清垂眸。蚩离见此,轻笑一声,起身靠近至清,说道:“若是尊者觉得不满,蚩离自然会还。”
至清心中一寒。他不明白蚩离要还什么,抬眸却只见蚩离对他浅笑,已褪掉红衣。
至清倏地站起,后退两步,他低声喃喃道:“蚩离,你明知我想要并非这个。”
蚩离未答,良久之后,至清听到了一声低应。
似是被人推到天下湖中去,满身寒凉,顽固不化。至清只得落荒而逃。
蚩离见至清离开,脸上调笑眉间笑意顿时褪去,他还是那个妖宴上的妖王,此前一笑不过镜花水月。
“人……”轻浅一声随着微岚而去不可闻。
至清本是带着一腔兴味而来,走时却不得不快步离开,否则他生怕自己压不住喉头的一口血。
随便寻了附近一个山洞,恰而能从此地看见玉离岛,至清便再也忍不住那一口血。
心头骤然跳动,是那蚀心魔在蠢蠢欲动。
蚩离便是至清的心魔。见不到他是心魔,见到了他也是心魔。
蚩离并非良药。
至清看着玉离岛,忽而就明白了。
那一日在奈何桥上回眸的那个幻象其实并非蚩离。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局面,只是不愿深思罢了。
那一日桥上回眸的人,其实是自己。
对这人世累了的人。
也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昨天写今天发hhh,希望这状态一直保持~
☆、第二十四章·燃骷
一面铜镜在西南十万深山的阴暗之处沉浮上下,紫色瘴气自瘟镜中冒出。周遭尽是枯木与兽尸。
良久,那瘟镜竟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似是在低语什么。
十万深山,寸草不生。
当蚩离知晓西南魔窟现世时,距离至清离开已经过了将近十日。
篱珠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心中满是焦虑,她问道:“尊者状态似乎并不好……”她见蚩离满脸漠然,剩下的话便没能说下去。
她不知道那一日至清与蚩离说了什么,只是到至清走时脸上血色尽失,双唇也是惨白。他只对篱珠留下一句“后会有期”,随后便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而今魔窟现世,至清却像是失踪了一般。
为何至清不来寻找蚩离呢?篱珠不敢把这话问出来,只得自己独自焦心。
又三日,当听闻瘴气继续蔓延之时,篱珠终于沉不住气了,她问道:“王,这一次魔窟现世,您不去吗?”
蚩离未答。
“尊者一人前往,恐有危险,这……”篱珠犹豫半晌,却还是将此话说出。
蚩离神情微动,篱珠知道蚩离心中其实并非没有至清。
只是心魔易生却难灭。
篱珠垂眸,轻声说道:“即使不是为了尊者,也请王想一想妖族子民。”
蚩离未应,但篱珠再次抬首之时,蚩离已经没了踪影。
此时,天下湖旁,伫立一白衣人。
至清站在万年积雪的天下山下,天下湖旁。
一方清气镇一方妖魔,至清只觉得心口沉郁魔气,呼吸都带着几分刺痛。
入了肺腑的清气在剿灭脏器中隐藏的魔气,一如在一点点吞蚀至清所剩不多的几分情意。
至清轻笑一声,恍如初时山中白衣客,满目都是风流神气。这一笑涤尽了这几日的沉郁,他似是忘了那湖边一晌贪欢。
他站在湖边,摇首轻笑,下一瞬便纵身跳入天下湖中。
湖水中的清气远比湖边要充裕,这甫一入水,寒凉的湖水顿时似化成千万根冰针,扎入血肉,刺入骨头。水中带着的清气从肌肤渗透入血脉之中,一点点向着心口而去。
一颗鲜红跃动的心被寒气侵蚀,纵使是至清也忍不住全身一颤。
原本如鼓擂的心脏跃动开始变得缓慢,心头蛰伏的蚀心魔也似是被这寒冰震慑,不再敢蠢蠢欲动,只蛰伏于心头位置,不敢妄动。
至清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蚀心魔此时虽是乖巧,可心头的痛楚却是愈发加深。
可至清就像是感知不到这疼痛一般,一点点向着天下湖的深处潜去。
天下湖深处并不黑暗。湖底一片未名的晶石透出点点荧光,将这广大忽地照亮。
至清一眼就看到了湖中心封印的那把刀。
那刀呈半月形,刀身泛起阵阵血光,总是在这清冷萤蓝一片的忽地都透着几分难以忽视的邪气。
此刀名为燃骷,关于他的传说在至清脑中浮现。
若是可以,至清其实并不想来寻找这一方斩魔刀,可如今瘟镜出世,至清身上又带着蚀心魔,至清实是不知,若是不请出此刀,这危局该如何化解。
他游到燃骷刀旁边时,心口之上已如尖刀刺入,疼得至清眼前一片昏花,伸手几次都未能握住燃骷刀。
恍惚之间,至清似是见到蚩离正站在他不远处。他向自己伸手,叫他不要拔-出燃骷刀。
至清有几分不明为何这幻想总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即使这只是个幻想,可是蚩离让他别拔刀,至清的手便停住了。他的眼神越过刀柄落到了“蚩离”的身上,他从未见过如此焦急的蚩离。
一瞬间,千万种思绪掠过,千万人在眼前闪过,最后定个在玉雨镇。
至清临走之时身在玉雨镇远处的青山之上。在那里他能看到玉离岛,也能看到玉雨镇。
夜晚时分,玉雨镇灯火通明。街道燃起的灯火似是一条星河,点燃了一片黯然。那是苍生一隅,那是他所守护的人世一隅。
至清垂眸不去看蚩离。他将手伸向了燃骷刀,这一次再也未有迟疑。就在手握住那冰冷刀柄之时,蚩离幻象顿时消失,同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给至清他并不是第一次握住此刀的错觉。
至清咬唇,不再胡思乱想,手中用力,将燃骷刀抽出。
就在抽出刀的一瞬间,至清只觉得心口一闷,随即似是听到了山河呼啸,星月崩裂。他心神一震,眼前一片昏花,口中便忽地呕出一口血来。
这血在湖底看是深黑的,飘散到了湖水之中。
至清手中紧紧握住燃骷刀,竭力向岸边游去,不顾心口震痛,中途又呕出一口血来。
直到岸边之时,至清出水,匍匐着像岸边爬去,满身都是污泥,长发也散了,落得满身狼狈。
至清躺在这岸边,手中紧紧握着刀,入目却是苍蓝青空。他低笑一声,做起身来,将长发顺到脑后,不顾满身泥污狼狈,不顾身下寒凉湖水,不顾心口震颤剧痛,大笑着起身,唇边蜿蜒留下的血迹。
“是我,痴愚了。”
至清将燃骷刀紧紧攥住,转身离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水汽便消去一分。
他每走一步,心口疼痛便淡去一分。
至清摇首,这一场心劫,他可真是个愚人。
天下苍生的安危,又怎能被他如此儿戏。
至清转身,那一夜荒唐被他留在了天下湖旁。
他向着十万深山走去,踏上他该走的路。
☆、第二十五章·瘟镜
距上一次瘟镜出世,时隔四百五十五年。
上一次瘟镜出世,死伤百万生灵。传闻有人使一柄斩魔刀将瘟镜劈斩断裂。世人皆以为瘟镜已除,却哪知时隔四百五十五年后的今日,瘟镜又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相似小说推荐
-
花町小屋事件薄 (我选择猫车) 晋江2019.05.28完结祝鸪在恋爱游戏的世界里开了一家小店,专治各种情感问题,从心理咨询到应付家长催婚一条龙服...
-
玉皇令之九魂棺 (冰糖葫芦甜) 晋江2019-05-27完结千年之前,天外天之境,山外山之颠的四方宫四大圣使之一的青龙圣使勾结境外魔族,趁宫主梓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