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离见他停了,便也停住了。他轻声唤道:“至清?”
至清未有应答。
蚩离便只静静看着。
身边是肆虐的阴气,只有眼前一抹亮色。
至清身着白衣,身上却已染上了尘埃,满身都是说不出的落寞与狼狈,哪里还有那降魔尊者的气势来。
眼神从至清略微抽搐的指尖,滑过那劲瘦脊梁,最终落到蝴蝶骨上。
那一日,至清眼中满是水光,似倒影九天星河。当他最终起身之时,蚩离看到了他的蝴蝶骨。
至清虽是低首,可蚩离知道他在说话。
“如果真的累了,那你去吧。此世有我,我会护得苍生平安。”
蚩离似乎听到这样一句话,若是至清,的确能够说出此等言语来,只是不知,他在与谁说话,又是为何许下这般高洁的誓言。
身为妖王与尊者,那就必须得守得此世安康?蚩离不懂,为何担上这称号,便必须得做这事。
只见至清身形一动,似是想要走上那座桥。
蚩离心下一动,晃眼再见,他已经牵住了至清的手。
手中满是茧子,摸来有几分粗粝硌手,还有几分凉。
蚩离想起了那日湖畔,至清逆着月光,神情晦暗。但他的身子是暖的。暖得似一团烈火,以骨为柴,将他们俩都燃得一干二净才肯罢休。
至清手微抖,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身后的人,是蚩离。
至清抬手,桥上的蚩离未动,也未回首。他身后的蚩离,指尖温凉,轻轻捏住了他的手。
这是幻境吗?
至清苦笑一声,正要回头,却被蚩离轻声喝止住。
“黄泉不得回头。”
正要转开的头停住。至清心中忽然清明,为何桥上的蚩离任他如何呼唤都不愿回头。
行在三途川,走在黄泉旁,如何敢回首呢?
这一回首,便再也回不到现世了。
至清垂头,轻声道:“抱歉,让你忧心了。我们回吧。”
蚩离点头,便放开了至清,让他向前走去。
黄泉路上不能回首,自也不能回途。可若是猜得不错,前方应该有路能够让两人离开。
至清看着桥上的红衣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就在此时,至清忽然听见桥上人轻笑一声。
明明正主便在身后,可是至清却还是会被桥上人牵动心神。
桥上人轻笑着,慢慢回首。
至清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又被蚩离抓住,只听到了蚩离有几分愠怒的声音。
“至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说罢,这手便又攥紧了几分。
至清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只能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不要回头,求你了。”
“蚩离”轻笑一声,轻声应道:“冥寞冥寞,何下碧落。”
说罢,“蚩离”缓缓转身。
至清手指僵直,无法言语。
眼前人笑魇如花,对他轻笑着。
至清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散成了粉末,终究未能去到彼世。
至清此时在想,若是自己不提出最后那个要求,是否他就能去到彼世,随后踏入轮回。
而今,他散了。
蚩离不知至清所见景象,便只能拉着至清向前走去。果不其然,有一条小道能够出去,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之前的入口处,可至清还是那般痴傻模样。
蚩离不言,至清自也不语。
待到沙城之中时,至清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不知在那黄泉之上,他失去的到底是一个虚幻的蚩离还是什么。
明明曦照洒身,可至清感觉不到分毫温度。
明明蚩离在前,可至清感觉不到分毫心动。
走过这一遭黄泉路,至清最终,还是丢掉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开始就想写他们来漠海看看,顺便发现黄泉已经干涸。但是花了两章加了这一个情节主要是之前看jojo,疯钻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就是在那个街道不能回头,就忽然想到了他们俩。而且其实这一篇伏笔还是很多的,具体的慢慢写,慢慢揭露,只能说至清看到的“蚩离”虽然是幻觉,可是也的确有东西消失了。
最近似乎有点感觉了,我争取多更新一点嘻嘻嘻~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木啊!吧唧吧唧!!狠亲两口来道歉!!
☆、第二十三章·赠茶
重回青林人烟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原以为那沙城,那漠海都是魔物设下的局,可回到这里,却未有再听闻魔物现世的消息,至清与蚩离便也分离。
本只是一面故人,又何必处处相随。
至清倒是想的,只怕蚩离不愿。
至清看着人流。有人脸上带着木然,有些人脸上带着笑意,只有自己一人懵懵懂懂。他随意寻了一间酒馆,随意点了一壶浊酒,坐在沾染尘埃的木凳上,看着芸芸众生。
他摸着怀中几许茶叶,竟是忘了临别前赠予蚩离。
虽然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蚩离,可是他记得蚩离向来饮茶,鲜少饮酒,便为他寻了二两茶。
至清轻笑一声,似乎又想起了灵茗庄那老头对他喊打喊骂的神情来。
至清轻叹一息,手指轻点桌面半晌,浊酒一口未饮。
思索半晌,至清将酒一口饮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壶浊酒三文钱,至清将其尽数灌入口中。胸口如擂鼓的心脏,在为至清的决定欢呼雀跃。
至清心中默念,我只是去送茶。
时隔几月,至清又重新来到玉离岛。他与那渔翁甚是有缘,此次又相遇了。
“东家上次去得玉离岛,岛上景色如何呀?”老者摇橹,朗声问道。他在此地行舟数十年,却从未能够登岛一次。往年见到那似白玉螺一般的玉离岛,也只能远望一眼便匆匆离去。
至清轻笑,看着玉离岛一点点靠近:“景色美极了,堪称世间极境。”
老翁朗笑一声:“人老了,也不奢望看什么人间极境了。只望每日有得客人,捉他两尾鳜鱼,与我老婆子熬汤看晚霞。”
至清闻言一愣,心中由于蚀心魔带来的疼痛散去几分:“老人家,您可真有禅意。”
老人摇首:“哪有什么禅意。大和尚小道士未见过两个,只不过是一把老骨头了,有些事情都看开了。大字也不识得两个,只知道有得饭吃便是好事,回家老婆子还没死就是幸事。”
至清轻叹一息,心中又是明朗两分。
行至玉离岛,至清目送老者离去。
岛上众妖似是都认识至清,见至清前来,并不阻拦,任他一步步深入玉离岛。
来到冥寞殿,至清呼唤两声,却未见篱珠出来迎他,只得嘟囔一声,径自进了冥寞殿。
才进殿中,至清转了一圈却未发现蚩离身影,正待奇怪之时,却似听到了若有若无几分琴音。
至清忽而想起,篱珠曾经说过,蚩离尤喜在渐离亭中奏琴。
他举步向着后山渐离亭行去。耳中琴音渐盛。
这琴音至清很是熟悉,虽然觉得是第一次听闻。
他看着腰间这柄碧玉箫,虽是已经伴他百年,至清却甚少奏乐。
今日忽而心头一动,至清抽出这柄碧玉箫来,阖眸不过几瞬,古拙箫声便缓缓流出。
苍劲琴音,古拙箫声,两者相和,万古沉寂。
似碧落之呜咽,似九泉之哀鸣。
至清才至玉离岛,蚩离便知晓了。他在等着至清,却不想等来此等箫声应和。
他抬首看去,便见至清一身白衣,站在青石小阶上,手中是那柄他挂在腰间的碧玉箫。
篱珠正守在蚩离旁,此时满目都是惊讶。
她听闻蚩离奏这首《碧落赋》百年,从未知道此曲竟然还能合奏。
琴箫止声,余音未散。
蚩离看着至清,见他一步步踏上青阶,向他而来。
待至清行到蚩离面前,他举起右手一晃,是一个小小油纸包。
“蚩离,我来找你了。这是沿途到灵茗庄偷采的今年绝好的春芽新茶,用灵力护着呢,灵气未散。我不会吃茶,特来找你教我品品。”说完,便将手中茶包放到了石桌上,随即便自顾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衣服等待喝茶模样。
蚩离看着至清放下木匣坐下,一时间还有几分怔愣。
此前在沙城中失魂落魄的至清已经消失,他现在模样,就如初见时候一般无二。
他正在想着这人,这人就如此出现在面前。眼前人顿时就带上了几分不真切,倒似他幻想出来般。
至清见蚩离不言语,以为蚩离是不想见他,便只得起身问道:“不喜欢?”说完便悻悻想将那茶包收起来,毕竟是他偷采的灵芽,蚩离看不上也是正常,却见蚩离阻止了他的动作,招来篱珠,要篱珠上茶具。他随手一挥,茶包便落到篱珠手里。
“拿去煎了。”篱珠闻言应下,抬头看至清一眼,只见至清看都未看她一眼。今日篱珠身着浅黄衣裳,也并没开口说话,想来至清是没有认出她来。
茶具摆上,古琴撤下,挥退众人,蚩离亲手为至清煮茶。
从头至尾,蚩离未开口询问至清一句,至清也静静坐着,将蚩离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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