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何不早禀报?”夏骞生气得瞪了一眼管家,走去地上那人身边,雨水无情的打在地上人的身上,地上那人却没有动弹,微蹙眉头,面红唇白。夏骞伸手探了那人额头,烧得滚烫,夏骞沉吟一句:“发烧了。”
“殿下……这您下令,门生一律回绝,小的也不敢惊动你。”那管家知道自己主子宅心仁厚,后悔没有早点通报。
多说无益,管家也是尽自己本分,夏骞看着地下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道:“先带进去,去找李霖衣来治。”
“是!是!”
三日后,夏骞回府,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穿粗布的少年立于前厅,他身材高挑,见夏骞立刻跪下作揖。
“你是?”近日公务繁忙,夏骞竟已忘了前几日所救沐姓少年。
“草民沐修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此生做牛做马誓死跟随。”说话间那少年一直低着头,行着大礼。
“殿下,他是三日前雷雨那晚您救下的沐公子。”管家解释道:“是奴才管理不善,让他这么出来冲撞了您。”
夏骞看了眼管家,叹了口气:“无妨。”便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贵在地下的少年,“抬起头”声音不轻不重,却甚有分量。
那少年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得看着夏骞,夏骞至今任记得那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剑眉桃花目,英挺的鼻梁,虽瘦却精致的下颚轮廓,薄唇微动,真是凛冽的一张脸,好看却充满攻击性,旁人若对这种长相敬而远之,夏骞却想起母妃年轻时的样子,也是这般凛冽而潋滟。
“明日你便走吧。”夏骞不需要什么做牛做马的人。说罢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明日走后,我还是在您门口呆着!哪也不走!”沐修跪着转了个方向对着太子的背影。
夏骞停下脚步:“那便留下吧,老谭,明天安排他家丁的活。”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是”“不要!”老谭和沐修几乎同时开口。
夏骞回头看着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目光坚定的少年,他依然跪着,挺值了身体看着夏骞,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做太子门生。”
夏骞竟被气笑了,笑竟有如此执拗之人,便道:“明日辰时(早八点),来我书房。”
少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欣喜溢于言表,忙作揖:“谢殿下!”
夏骞浅笑:“老谭,替沐修准备两套像样的衣服,在偏院收拾一间厢房给沐修。”
“是,殿下。”“谢殿下!”
夏骞与沐修同龄,相遇的那年,他们十六岁……
夏骞坐于浴盆,热水蒸腾氤氲,模糊了视线,忆往昔与沐修的初识,恰义气少年,却未曾想竟是一出“农夫与蛇”。澡已经泡了一个时辰,阿亮加了几次热水,每次只是叹气,便出去了,他权当主子又多愁善感,岂会猜到这之中的是非恩怨。刚才那场肉体的博弈,自己输的彻底,让他最无法接受的是身体对沐修反应,竟如此渴望与振奋,就像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泼在夏骞的脸上,这又岂是“羞耻”二字能承担的难堪。
终于,夏骞穆然起身,将罩衣披上,湿漉漉的身体直接将罩衣渗湿,衣服贴着身体,瘦俏却紧致的线条若隐若现。近六月的天气初露暑气,夏骞索性就这样就窗而憩,夏骞真是喜欢这窗前的飘窗设计,坐在上面看着黄昏渐红的天甚是舒服,夏骞慵懒得躺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皇城脚下,泰安门之外,夏骞身穿戎甲骑于马上,手持帝领,身后两千禁军立于身后。
只见泰安门徐徐打开,大皇兄夏炀亦身穿戎甲,城防军立于身后,开口便是:“皇弟!若你现在投降,我可向父皇求情保你一命。”
“投降?!”太子夏骞眉宇紧锁,瞪视夏炀,夏骞身边禁军大统领回道:“我与太子是受皇上密信前来剿灭你这个叛党的。”
夏炀轻蔑一笑,俊逸的脸上透着杀意,不着痕迹的抽动嘴角虚眼道:“叛党是我?”夏炀夸张得手指着自己说着大笑一声:“皇弟你是在说笑话吧?”
禁军大统领有些动摇,看向身边的太子夏骞,夏骞一言未发,蹙眉直视夏炀,脑海里尽是沐修一脸紧张拿给他的密信和包在龙袍衣料里的帝领。最后绝望的闭上双眼,沉声地说出:“我们中计了。”
“那!”大统领本以为是卫国报效之举,怎料一向睿智的太子竟说自己中计了,不可置信,自己可不想背负这叛国之名。旋即拔矛直指太子,部下见统领此举,亦不明所以,立刻跟着倒戈相向,一瞬间,几千只长矛对准自己,夏骞瞬变众矢之的。
夏炀冷笑地看着那个在他眼里自命清高不可一世的皇弟,以胜利者的姿态享受着这个预谋已久的胜利,夏骞依然那么高傲而孤独的坐在马上,凝视手中帝领,他不愿接受是沐修串通了夏炀,陷害了自己这件事。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一个士兵将他拉下马,之后几个士兵的脸在面前放大,那几个人把他抬起,很快,画面也消失了……
“哒”一声,一支箭射于夏骞头侧三掌的木梁上,夏骞惊醒,眼角残泪胸口闷痛,那日之镜梦里再现如此真切,就像又经历了一次,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痛,是如此彻肤撤股。
夜已深,忽觉有些寒凉,夏骞裹紧了些罩衣,轻拭眼脚泪迹巡方才箭声看去,那箭稍顶着一封信,取下来一看,竟噗嗤一声笑了,这纸上歪歪扭扭的蝌蚪字,一看便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那只九尾狐狸还算记得自己,信上横七竖八的字和诡异的描述,让夏骞勉强读懂,大致内容便是:那只金丝白玉笼子是祁家特有的法术,关里面只能现原形,不能变人形!太子今日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这段时间要辛苦太子殿下了!就答应为太子办一件事,日后无论如何都会帮太子,以及,白染个臭道士死变态!太没用,叫他救人,最后没成!
狐狸之命怎能不救,自己都是狐狸身上落下的尾巴,而沐修却不知道狐狸亦和他有半年的交情。将手中箭取下箭镖,箭杆和信用烛火烧焦,余烬一并用废布包裹,藏于暗屉待时机扔掉,这套扫尾工作还真有些麻烦,夏骞暗求小狐狸下次别用这种方法传信,现下非常时刻,沐修本已怀疑自己,自会派人暗中监视,处处提防,百般试探,万事小心为上。这之中,首先要提防的就是阿亮。
夏骞将箭镖握在手心,摩挲着箭镖上的纹饰,将箭镖藏于袖囊,目光随之变得坚定:沐修,我本自怨自己错看,无怪他人,而天意让我重生,我岂能坐以待毙,我孑然一身死不足惜,但我太子府上下二十几个家仆性命我定要给他们个公道,以正名太子夏骞不是叛国贼人,为他们厚葬。
因为之前写得过激,所以再传一版,em……
第7章 第 6 章
初夏的夜晚微凉,夏骞本来畏热,重生后就更甚几分,怕是狐狸也畏热吧……此时便也只是一件素色罩衣敞着襟侧躺在飘窗,手肘支着,托着头闭目小憩,罩衣真丝面料极为贴身,勾勒出的背影看着似有几分诱人。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吱”的开门声响起,夏骞并未睁眼,只是眼皮跳了下,继续假寐。那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夏骞的肩头就被一只手推倒在飘窗上,夏骞蹙眉睁眼,假装被人扰梦般惊讶睁眼,疑惑地看着上方的沐修的眉眼,沐修长得真是好看,那对桃花眼像极了一个夏骞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夏骞生母,前朝皇后,当今的太后穆氏,也许这也是当年会留下沐修做门客的原因吧。只可惜这张好看的脸背叛了挚友,可能沐修也不把自己当挚友,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大人……你来了?”夏骞一脸无辜道。
沐修轻笑,心里思忖着,这“假”易郁上午经历那一番折腾,临走时生无可恋之态,闻阿亮言,他洗了一个时辰的澡,之后就一直躺在飘窗上休憩,这半天光景,倒是振作得挺快。
沐修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换套衣服,随我去院子里转转。”说着便道:“阿亮!帮易公子更衣。”
“是!”
沐相府有东西两厢,以玥煋亭为界,两厢各六个苑,沐修住东厢最西的鹤苑,夫人住东厢最东而琼苑,夏骞所住的是西厢最西的别院,琼苑和别院可谓是相府相隔最远的两个苑,也不知沐修是何种思考。
行在前往玥煋亭的走廊上,沐修在前,夏骞在后,自始至终也没说话,临到了亭前,并未入亭,沐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之人,见他还未至跟前,闲庭信步,右手食指指节随意敲击着身侧,就像是在打节拍,沐修心里不由得收紧了一下,此人神态像极了当年的太子夏骞……
沐修记得每年适逢夏季,太子夏骞就很畏热,私下无人之时,总是独自敞襟读写,右手食指指节随意敲击着案机,就像是在打节拍。看见沐修来了,他也权当自己人,不作掩饰,盛夏时酷暑难挡,只见那汗珠晶莹从他额上滑落至脸颊,又滑至前胸,沐修看着,总忍不住想替他擦汗,可手还是忍下,末了也只是递给他一块帕子,夏骞埋头看书,接过帕子顺手往案机上一放,继续看,夏骞看书极其专注,常看得身无外物,等一本书看罢,看见按上那一方帕子,方才想起沐修来过。
夏骞爱吃桃,黄桃水蜜桃都爱,那年沐修进府快一年有余,民间进贡的桃子,先皇挑了些赐予太子夏骞,他便在府内开了个小型的“品桃会”,桃儿也不多,就那么十几个,他自己留一个二个,剩下的都让厨子整齐切好,再备着点儿酒菜,大家分着吃。他也只是看着,看着家仆们开心,他便在一旁微笑着,沐修记忆里很少看见夏骞开怀大笑,他笑起来总是淡淡浅浅的。那夜家仆都喝醉了,夏骞让家仆们早点回房歇息,沐修本是走了却好奇太子一人成席会是何等光景,还是折了回来,便见他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却凌乱不堪的酒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桂花酿,举着酒杯端详了好一会儿仰头饮下一杯酒,似是觉得好喝,便又饮了一杯,也就两杯,他整个人啪一声就砸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