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0 章
皇宫之内有一处钟楼,又似烽火台的一栋高嵩圆柱形的宝塔,当年先帝常游于此,那时候夏骞仅九岁,清瘦弱小的他,孤身一人踏上钟楼顶端,这是整座皇城最高点,风“轰隆”鼓动着耳膜,夏骞目眺远方,入眼的是整个皇城的屋顶,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那日,年幼的夏骞嘴稍渐弯,开怀的笑容逐渐在脸上漾开,他“好!”地一声拍了下挡在身前及颈的石墙,鼓着腮帮像是给自己打气般笑着跑下来祭坛。
当他从钟楼那狭长仅供一人进出的古旧紫檀木门里跑出,笑容顷刻收敛,对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少年夏炀行了个礼:“皇兄。”
那时夏炀十六岁,身材修长而高挑,肤白眼魅,唇红齿白,乍一看真是好看得不似人,毕竟他母妃聂氏本是硒国外戚陈王之侄女,名誉硒国的大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温而柔,父皇宠之有甚,对夏炀更是宠爱有加,以至夏炀个性跋扈自傲,夏骞自幼便被严苛管教,自觉失宠于父皇,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打懂事起,夏骞见夏炀这位长兄是能回避则回避,话不投机半句多。
此时,夏骞紧了紧裘毛披肩亦不多言踏着急促的步子往回走。
“小皇弟,别走呀!”夏炀在身后叫住夏骞,夏骞面色一沉,听了步子,但夜没回头,只微微侧身道:“皇兄找我何事?”
夏炀几步走到夏骞面前,笑得邪腻:“皇弟,我可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为何事?”夏骞抬眼。
“皇弟你真可爱,小小年纪,语气老气横秋。”
夏骞不语,只是定定得看着夏炀,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生气了,小皇弟?”夏炀一副伪善的样子,令人一刻都不想和他多聊。
“没有……”夏骞淡定否认。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着夏炀伸手想摸夏骞脑袋示好,夏骞脑袋往左边一歪,巧妙避开,夏炀有些尴尬,悬空的手在夏骞头侧活动了下五指,收了回去。
“皇兄,没事我先回去了。”夏骞作揖以示告别后便继续往回走。
“皇弟可否借檀香一用?“夏炀在身后叫道。
这句话终于引起的夏骞的兴趣,转身看向夏炀,此刻神情相比前面的逗弄要严肃谦逊不少,夏骞不解:“檀香?”
“我听闻父皇特赐你一种西域进贡原料,太医特调的凝神香,想借一点儿。”
“皇兄睡得不好?”
“也不是……你太小,还不懂人间男女之情,相思成疾寝食难安。”
“好……随我去取。”夏骞说完转身,可身后一直没有响动,刚欲转身却被夏炀从背后抱起,旋转起来。转了两圈,夏炀放下夏骞,颇有长兄之爱得看着瘦弱矮小的夏骞:“皇弟,你也太瘦了,多吃点儿,和你皇兄一样装!”说着还比了比拳头。
夏骞此刻稍微松了刚才的防御,整个人都松弛许多,也抖着肩膀笑了。
“那还傻站这里干什么?走吧!”夏炀又伸手摸夏骞脑袋,这次夏骞没有回避,抬眼看夏炀的笑容,陌生而温暖,那是夏骞在这深宫中仅有的几次感受到所谓“血亲”的关爱。
白驹过隙时光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物是人非,夏炀已不再是那个脾性虽坏却尚存真情的兄长,权利使他变成了如商纣般的暴君,站在那早已破败不堪的钟楼之上,极目远眺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城池,夏骞“啪”一声拍在面前及腰的墙,徐步走下钟楼,那仅供一人出入的紫檀木门显得更为小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夏骞走出钟楼,对上了夏炀迷茫的双眸。
“皇上。”夏骞行礼下跪,夏炀摆了摆手示意平身。
“国师也喜欢这座钟楼?”
“谈不上喜欢,微臣也是今日偶尔走到此处,见无人把手,便像登上此楼,看看是何景色。”
“景色如何?”
“繁荣祥和,皇上治国有方,乃是百姓之福。”
“你可知,这楼是夏骞最爱爬的?”
夏骞故作惊慌,面色铁青抽动了下脸,慌忙回答:“臣不知,臣……愚笨。”
夏炀走到夏骞身边,手搭在夏骞肩膀上,力道不清不重,正好让人感到惊慌:“国师不必惊慌,朕并没有怪罪于你,朕只是想到了点往事罢了。”
“是……皇上。”
“国师,你这人真没意思,我那弟弟就比你有趣多了,从小就像一头倔驴子,还表面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润公子,其实心里比谁都通透,仗着自己脑子好,就特清高,不把我们皇兄皇弟放在眼里。虚伪的很。”
夏骞心里想着“我没有!“,可转念一想“一头倔驴子”这点,夏炀倒是看得很准。所以此时的夏骞也只是无奈得笑了笑:“如此之人,死不足惜。”
“好!国师果然深得我心!”夏炀大为高兴道:“国师随我入殿,共饮一杯。”
黎园小筑,正门前一个石桌,边上沐修一人坐着,脚底下一堆花瓣,石桌上一摊花瓣,手里还拿着一朵被拔了一半花瓣的小花。
“他恨我,他不恨我,他恨我,他不恨我……”此时距离夏骞入宫已经三个时辰,沐修百无聊赖,将最后一片花瓣拔下:“他恨我!”随手将花茎扔向正门,此时正门正好被推开,夏骞一把抓住花茎:“沐修,你在做什么?”
仿佛无助得小孩终于等到了母亲的归来,沐修眼里含光,扑到夏骞身上,将他紧紧箍着:“我好想你。”
夏骞手环到沐修身后,轻轻拍他背:“别担心,我不是回来了么?”
“你喝酒了?”
“夏炀邀我小酌两杯而已。”
沐修忽而推开夏骞,上下打量,又揉脸又摸头,末了怜惜得看着夏骞:“夏骞,这些年你所经历的,我全知道了。”
夏骞本是一头雾水,听沐修这么一说,夏骞倒明了了,翘指一算道:“白染脚程倒是快,嘴比脚还快。”
“你怎么知道是白染说的?”
“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爱管闲事?而且还有足够能力管的了。”
“没有……”
“他们在哪里?”说着夏骞已经移步往里屋走去。沐修忙拉着夏骞:“不是……夏骞,你就没什么还和我说的?”
“说什么?”
“诉苦,打我,骂我,都可以……”沐修怔怔看着夏骞:“夏骞,你恨我么?”
“不恨……”
“啊?!”
“听你的意思,倒想让我恨你不成?”夏骞又看了满地的花瓣:“下次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便是,别摧残花了。”说完夏骞嘴角勾起一抹十分受用的笑意,转身走开。
沐修看着夏骞背影,踢着地上花瓣,见夏骞走远才忿忿得自言自语:“什么啊!“不恨”说得这么轻巧!还“别摧残花”!你以前是蓝鹤吟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啊!忽冷忽热!”说完一甩袖子,也往里屋跑去。
第32章 第 31 章
晚春的风,意兴阑珊,芬芳里透着闷热。且说那日夏骞回到小筑已近黄昏,听说了白染已至,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忐忑,毕竟那只不省心的千年老狐狸——诸绪,也跟着来了。在长白的五年,夏骞亲历了诸绪与白染的爱恨情仇,如今方得圆满已属不易,只是这两人本来分开来,各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现在珠联璧合后,如胶似漆般,折腾人的劲儿更是与日俱增,这也是夏骞比原计划提前了五年回皇城的一大原因。
夏骞不紧不慢走在通往客房的长廊,手上还盘着一串琥珀珠子,琥珀晶莹透光,每一颗里还有些许花瓣儿,粉嫩鲜活,实属罕见之物。沐修腿脚赶得紧,几步便已追上夏骞,此时已经临近客房门边,夏骞听见脚步声,忽而停下,沐修一个没刹住,愣是撞在夏骞身上,沐修前胸拍着夏骞后背,夏骞倒是稳若磐石,纹丝不动。沐修倒是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屁股开花。
“你怎么停……”沐修搭着夏骞肩膀勉强站稳,就被夏骞抬手施了一道“封口符”,立马噤声,嘴唇被封得死死的,原地拼命努了几次,也是徒劳,只能扯着夏骞衣服,比划着让夏骞给解开。岂料夏骞不但没搭理他,脸颊微红转身疾步往回走,沐修一头雾水,就也跟着转身要去追夏骞,这刚一抬脚,客房里一声清脆的娇()喘划破此刻的寂静,紧接着就是白染微怒道:“小狐狸精!沐修与我谁更甚?”,小狐狸居然还用着夏骞的声音:“沐修!沐修比你厉害多了!呃啊……轻……混蛋白染!”
此刻站在门前的沐修脸也刷一下红了大半,咽了好几口口水,本还想再听几声这“夏骞” 的“求饶”,却看走廊尽头的夏骞站在那头,对着沐修不耐烦地动着口型:“走不走?”沐修依依不舍得朝夏骞那边走去。
走出廊道,夏骞抬手在空中轻挥,沐修的“封口符”给解了,沐修嘴唇终于可以自由开合,轻松许多,张张嘴活动了会嘴部的肌肉后快步走到夏骞面前,一把抓着夏骞手腕。沐修举起右手,三只手指指天道:“夏骞,我发誓,我我我,我绝对没有对那只小狐狸有非分之想,我当时完全把他当成你了!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想和你……”
“别说了,你再说话,我就再把你的嘴封住。”夏骞扔给沐修一个警告的眼色,便甩了沐修的手往前走去,沐修见夏骞着奶凶奶凶的眼神,煞时心慌的感觉天要塌了,不管三七二十,拦腰抱住夏骞,开启死皮赖脸攻势:“不知者无罪,对不对,夏骞你这么宽容大量的人,怎么会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