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散,沐修站在原地面朝夏骞离开的方向,他抬头望向城门那口吊钟,太阳已挂日中偏东,此时与挂钟相叠,极其刺目,沐修用手遮着光,凝视好久方才离开。
大理寺案证馆内……
谭泗:“大人……”
夏骞:“结案……尸体无需多查验,此案就此为止。”
谭泗:“可是……”
夏骞:“没有可是,若你要保一家妻儿周全,不要多问,不可再查,皇威浩荡,凶手畏罪自首。”
谭泗:“是……”
谭泗知道这位蓝大人绝不是急于邀功之人,大人让他别查了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非威胁自己,只是,这案子还和他枉死母亲有关,他实在很想继续查下去。
夏骞:“谭泗,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收起来忍住。”
谭泗目色凝重:“好……”
夏骞:“谭泗……”
谭泗:“嗯……?”
夏骞:“……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谭泗走后,夏骞深长的舒了一口气,方才对谭泗产生的信任感似曾相识,本想拉拢他,但就在同时,一股莫明的恐惧感,让夏骞这次还是没有把信任给谭泗。
一个时辰后在的皇宫大殿之上,夏骞被封国师,三日后加封仪式。
走出大殿,夏骞嘴角微扬,微风拂面吹起鬓边发丝,他呵出一口气,白雾缭绕。
那日夜里,夏骞一身单衣独自坐在寝宫外的台阶上,他双手抻在身体后,就这么看着天空一轮残月,陌涅在老远的地方观察了他一柱香的时间,他始终保持那个姿势面带微笑,末了打了个喷嚏。
陌涅一个飞身到夏骞身边,一件裘袄披在夏骞肩头:“你傻了么?穿这么少在这儿吹凉风?受了风寒可还了得?你……”
陌涅竟未料得夏骞竟开怀而笑,笑得“咯咯咯咯”的,陌涅看得心里发怵,毕竟这是他认识夏骞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夏骞这么笑,陌涅此刻担心眼前这人怕是得了失心疯。
“我高兴啊!我当国师了!”夏骞笑得张狂,竟笑出了泪花,陌涅看得瘆人。夏骞起身,拉着陌涅往屋里走:“走走走,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进去喝两杯。”
夏骞走进屋内,手轻转门就带上来,陌涅凝眉,发现夏骞的笑容在进屋后一瞬消失,之后夏骞便带着他往床上走,嘴里还含糊道:“我没病!别拉我睡觉!”
夏骞进了被子拉住陌涅衣领拉进自己,陌涅一个重心不稳险些亲上夏骞脸,幸好身手矫健双手抻在床上,夏骞在陌涅耳边低语道:“方才有人在监视,接下来我要离开两日,有人讯我说我染上风寒,要静养勿扰。”
陌涅点头:“好我知道了。”
只见夏骞耳朵抽动一下,整个人松懈下来:“探子走了。”
“你要去哪里?”陌涅关切询问。
夏骞视线从天花板移项向陌涅,圆睁的眼睛泛红含泪,连声音抖是颤抖的:“师叔……你可知城门上的人是谁?”
陌涅:“是谁?”
夏骞:“是两月前告老还乡的陶韵卿陶知府。”
陌涅:“他是荼沽族人?”
夏骞愤恨得摇了摇头道:“他是土生土长的硒国人,我查验尸体时候发现他被戴了□□,而且脖颈的哼唧是从背后勒紧而至,而非上吊的勒痕,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
陌涅:“那你为何结案。”
夏骞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灼痛:“你还看不出来吗?陶韵卿之前因为赞许夏骞而被烧知府,这次便直接拿他做替罪羊,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人。”
陌涅:“夏……炀……”
夏骞点头,陌涅忍不住骂了句:“这畜牲。”
夏骞干笑:“他远比畜牲可怕,他是魔鬼,五年前他曾血洗荼沽族,如今还要败坏荼沽族名声,如同鞭尸般不依不饶。”
陌涅一时竟说不出话,一股反胃,世间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夏骞扬头忍着愤怒:“今日大殿之上,我本可以一掌将他致死,可那样又如何?”
陌涅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人,将他搂进怀里,夏骞却又笑了:“我终于要当国师了,下一步你猜是什么?”
陌涅缓慢推开夏骞,见他笑得另有乾坤:“他越不想让我查什么,我就越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要迁怒荼沽族……咳咳。”
陌涅掩藏着眼底的担忧:“你是真的染上风寒了。”
夏骞:“没……咳咳……没有。”
三日后……
永安街主干道,一直延伸至城外祭坛都围着人,今日是国师封授大殿,皇上皇后和妃嫔们都会参加,这前往祭坛的路便被老百姓拥着,不过其实大家都更像一睹这新任国师容颜。
此日夏骞一改素日里白色长袍,而是一件湖绿色的道袍被金丝精致勾勒轮廓,银灰色裘领,白玉发髻,眉心一点朱砂痣,显得脸更白皙如玉,一柄拂尘搭于肘间,夏骞含笑坐于四壁镂空薄纱马车内,向百姓挥手。
沐修立于人群中,不似周围人的前赴后继热情洋溢,沐修只是冷静得看着蓝鹤吟从面前经过,沐修轻蔑一笑,笑此人道貌岸然,一件漏洞百出的案子居然就如此轻易得结案,他急于邀功原来就是为了国师的位置,难怪那日在城门前翻脸不认人。
“啧啧啧,人渣可以当国师,母猪可以上树喽!”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在沐修耳边响起。陌涅转身看去又低下头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小鬼头。
沐修:“我说,你说谁人渣?”
连灵儿朝马车队努了努嘴:“喏”
沐修有点愤愤不平:“不是,你凭什么说他人渣?”虽然自己对蓝鹤吟多少有些腹诽,但也不爱听别人摸黑他。
连灵儿翻翻白眼:“就这货,两日前来我娘“不思楼”,入了我娘屋里,动静贼大了,一小时后出来,我眼瞅着我娘眼里含泪依依不舍,嘴里还说着:“不要。”的话,可这货最后还是走了,之后我娘一直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你说他不是人渣是什么?”
沐修笑了:“哟,看不出你这小孩懂得倒挺多。”
连灵儿只斜倪沐修:“屁!我从小不思楼长大,男人我见多了,我娘这回魂肯定被他勾走了,你说他好好没事儿来招惹我娘为何?”
沐修:“你怎知你娘茶饭不思的人是他?”
连灵儿:“这……反正我就是知道!”
沐修摇摇头:“蓝鹤吟,他不像这样的人。”
连灵儿:“那你和他很熟咯?”
连灵儿的问题让沐修陷入思考,熟?仔细想来也就几面之缘,但蓝鹤吟总给人相识多年的信任感,不禁以为自己已经和他很熟,其实……呵,只是个陌生人罢了:“不熟。”
连灵儿一声“切”就甩着膀子走了,这边的人群也早散了,大家都往祭坛方向走去。
这几日,沐修为了活计,便在西市醉梦酒楼找了个帮工的活,这日中午落了班,在后门歇息,但见一人眼熟,此人背影高挑健硕,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他窝着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嘛,沐修绕道他身前一看,他居然在盘一只小奶狗。
沐修:“你这么弄得把它弄死。”
陌涅抬头一脸的无辜:“我见它受伤了,但我搞不来,夏…… 午拿去给鹤儿看看,鹤儿一定能搞定。”
沐修:“不用,你把它给我。”
陌涅:“不行不行,你粗手粗脚,别把他弄伤。”
沐修扔给陌涅一个不屑的颜色,将小奶狗从他怀里抱来:“让我看看,我多少懂一点。”
沐修接过奶狗仔细查看,身上也没伤口:“哪儿受伤了?”
陌涅:“不知道,我就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
沐修又好气又好笑:“它是饿得,你看它瘦的不知道几天没吃了,你等着,我去给它找点东西。”
不一会儿,沐修就从后厨找来了些清水和羊奶,还有些肉沫,然后细心得先讲水喂给小狗儿吃,又喂了点奶和肉沫,小狗算是精神了。
陌涅看着沐修笑道:“看不出你还挺会养狗?”
沐修倒也得意:“我们坊子里前后养过二十来条狗。”
陌涅:“二十多条,他们都去哪里了?”
沐修:“生老病死,万物逃不掉的宿命。”
陌涅:“不死也是一种负担。”
沐修:“哦……我忘了,你是长白白门的人,自然不一样。”
陌涅忽然严肃道:“你怎知我是长白白门的人?”
沐修被他忽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这本是沐修一直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儿:“五年前春节,我重伤躺在长白,你不是来看过我?”
陌涅:“我何时来看过你?我第一次见你便是那日在城外湖边……”
沐修疑惑道:“嗯?我记得那日我特意询你姓名,你曰“陌涅”,我还求你告诉我夏骞在哪里,你只说
“他若要躲你,生或死又有何区别,你当他死了便是。”……那人难道不是你?”
陌涅张口嘴又闭上,心道糟了,便什么话也没说,一个轻工飞走了。
见陌涅的反常,沐修忽然想到了什么。当时陌涅那句“你当他死了便是。”是多么耳熟,前两日方听蓝鹤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而这两个“他”都是夏骞!
陌涅并没有探过病,那给自己探病的是谁?
第28章 第 27 章
黎园小筑,城外清幽之居,阴于闹市之选,背山面水翠竹萦绕,这便是新晋的国师府邸。
终于离开瑞安宫,夏骞心情都变得舒畅许多,次日夏骞正居心凝神研究棋局,就被陌涅“不好了不好了”的声音打断。
夏骞:“师叔怀里抱着的可是……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