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刚好看见一家火锅店,康琪就偏头问岑南要不要吃火锅。
谁料还不等她开口呢,岑南便又迅速红了眼眶。
“南儿?”
岑南拼命压下汹涌的泪意,撇开头,“妈,我们去吃点别的吧”。
“……好,听你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最后选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两个人在靠窗边角落的一桌坐了下来。
康琪点了吃的,而岑南就一直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
“南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你还有妈妈”
“……”
过了好一会儿后,岑南终于转过头,红肿着双眼看着对面的康琪。
“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岑南的声音很轻,可康琪还是听清楚了,但她不明白的是,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女儿看着却是这么的伤心还有绝望呢?
莫不是女儿喜欢上的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还是说,康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沉默片刻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岑南放在桌面上的右手。
“只要南儿你喜欢,无论是谁,妈妈也都喜欢”
“可、可是她不见了……”
泪一滴一滴滚落而下,砸在了康琪的手背上,她只能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掌心中颤抖的手。
“她去了哪里?你可以去找她啊,或者你告诉妈妈,妈妈帮你一起找”
岑南却只是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声音道,“我、找不到她了……”。
“……”
当天晚上,岑南也没回宿舍,和她妈妈一起住在了校外的酒店里。
进了房间洗完澡岑南就上床睡了,什么也没说。
康琪洗完澡上床后,侧过了身子轻轻将背对着她的岑南抱进了怀里。
康琪知道,她还没睡。
黑暗中,岑南缓缓睁开眼,看着月光穿透窗帘散落在房间里,只觉心口堵得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却又咽不下去。
身后的妈妈只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似乎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妈”
“嗯?”
“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又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她的名字叫夏澜……”
这一夜,岑南跟她妈妈说了夏澜,说了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唯独没有说,这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
因为她不信,那样的铭心刻骨,仅仅只是黄粱一梦。
康琪在学校陪了岑南一个星期后,就被岑南催促着回去了。
康琪知道,女儿看着虽比她刚来的那会儿好了很多,但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又怎么能放得下呢?
那是和自己灵魂相契的人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这样的人。
女儿是幸运的,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可她又是不幸的,遇上了却又失去了。
得而复失,噬骨剜心之痛。
人若死了,便会没了执念。
可人若活着,就会有许多的欲念。
就像现在的岑南,她想要再见到那个白衣人儿,再看见她漾着浅浅笑意的脸,再听到她柔声细语的轻唤她“南儿”或者“衍儿”。
可她拼尽全力,抓住的却只有回忆。
“上课了”
奇妙又来叫岑南上课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气岑南,但终究还是心疼多一些。
“嗯”
岑南扯了一抹淡淡的笑出来,抓起背包就跟着奇妙走了。
一路上,岑南都没有说话,只奇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上节课老师说了,这次的课要讲酒,古代的酒文化”
“嗯,不知道有没有酒给我们喝一下”
奇妙皱眉侧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岑南目视着前方,喃喃道,“其实,青梅酒挺好喝的”,宛若风在轻声叹息。
“……”
明明才几天没上课,可岑南却感觉好像十几年都没上过课一样,听了才一会儿就走神了。
她想起,那一日金乌西坠,澜姐姐手把手教她第一次用毛笔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时的她,脸是热的,耳朵也是烫的,就连心口都是。
“青梅酒,顾名思义,就是用青梅酿造的酒……”
听老师突然讲到了青梅酒,岑南就凝神听了一下,可听了不过一分钟,就没了兴趣了,这还不如澜姐姐讲的一半好。
岑南想起,澜姐姐第一次教她酿青梅酒时,刚摘下的青梅酸冽微甜,就如当时她的心情。
“哇!美女!”
“什么情况?!拍电视剧吗?”
“老师这是在变魔术吗?”
“还是大变活人!太精彩了!”
“……”
安静的课堂突然变得吵吵嚷嚷起来,岑南刚想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胳膊就被旁边的奇妙捅了好几下。
“喂,你、你快看讲台!”
“看把你激”
头刚转到一半,岑南就突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只见讲台边上,一袭白衣胜雪之人,眉目如画,眼中藏着整个星河。
“澜、澜姐姐……”
第98章 番二
在众目睽睽之下,岑南将那突然凭空出现之人拉出了教室, 又一路出了教学楼, 然后一直往前跑。
虽然正是上课时间, 路上的学生却也不少, 大家纷纷驻足侧目, 面上神色或惊讶、或疑惑, 可眼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浮起一抹惊艳之色。
岑南已顾不上这各色目光, 亦听不见周遭任何声音,唯有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心里好似正有团火在燃烧,可身体却又像是正置身于那万年寒冰之中,浑身都在往外冒出细细密密的疙瘩。
四肢冰凉,可抓住那细嫩柔荑的手心却早已是汗湿了一片。
岑南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是不自觉地越抓越紧,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便会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自自己的指缝间溜走。
似感觉到了身前之人内心中的不安, 夏澜亦禁不住稍稍用力回握了那汗湿的掌心。
这不算长的一段路,夏澜已从最初的震惊与迷惑,突闻轻唤的颤抖与心酸, 被拽走的猝不及防与狼狈中渐渐回过神。
尽管周遭的一切皆是陌生与奇怪的, 就连眼前紧紧牵着自己手之人亦是从未曾见过的模样,高高扎起的马尾, 着一袭露出半截手臂的白色衣衫, 浅蓝色长及脚踝的裤子, 还有样式虽奇怪看着却很好看的白色靴子, 便连肤色皆比先前要白上许多,手心的触感亦要细嫩许多,可夏澜依旧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
她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衍儿……
那一声久违却又恍若一直在耳边的轻唤,十指交握时熟悉的心悸与缓缓浅溢的温暖,从来便只有她的衍儿能够予她。
清浅笑意不自觉自眉梢眼角晕染开来,可与此同时,丝丝密密的不安亦自心底缓缓渗了出来。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美丽的梦……
岑南一路将夏澜拉到了后山的一个僻静无人处,她在心情不好时,常常独自一人去那里吹风。
顿了片刻,岑南方才缓缓转过身,喘息不定地望着眼前同样因奔跑而胸口起伏不定之人。
“澜”,喉头似突然被什么哽了一下,缓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澜姐姐,是、你吗?”。
不约而同地抬了手,却又是不约而同地在即将触及对方因奔跑而微红的脸颊时蓦地停了手,而后又是不约而同地各自抬了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纤细皓腕,缓缓牵引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是我,衍儿”
“是我,澜姐姐”
话音未落,又是不约而同地落下了泪来。
夏澜颤抖着指尖轻抚上近在咫尺之人那熟悉的眼眉,“这真的不是梦吗?”。
“若是梦,那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岑南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最温暖的笑来,可泪亦是止不住的滚滚而下,任夏澜怎么抹也抹不尽,如水的明眸里尽是掩不住的心疼。
“衍儿…”
夏澜只得上前一步,温柔的将眼前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澜姐姐在,澜姐姐在……”
一如十二年前的大街之上,还有月余前的边境大帐之内。
岑南却是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之人,“澜姐姐,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再也不会……”。
听着耳畔的低声呢喃,夏澜一颗心皆揪在了一处,只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人削瘦的脊背,浑然忘了被用力禁锢的痛。
“我会一直在衍儿身边,一直,永远……”
一刻钟后,岑南终于稍稍平复了内心深处的汹涌。
“嘶~”
“衍儿你”,夏澜迅速拉过岑南那已被咬出明显齿印的右手,皱眉嗔怪道,“做什么要咬自个儿,还咬得这般重,不疼吗?”。
“疼”
岑南老实地点了点头,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看得夏澜是又想笑又心疼。
“疼你还”
这话尚未说完,便见眼前人突然笑得跟个孩子似得,“澜姐姐,这、这不是梦,不、不是”。
夏澜亦禁不住跟着弯了眉眼,可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子便突然悬了空,而后整个人便似飞了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