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澜微微抬头,轻轻抚平了领口的衣襟,林衍情不自禁又上前了一步,抬手轻轻将人环进了怀中。
微微一怔后,夏澜亦抬了双手回抱着眼前人削瘦的背脊,下颌轻轻搁在那单薄的右肩,如画的眉眼亦跟着弯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鼻间萦绕着的淡淡清香味,让林衍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微微偏头,滚烫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那细腻光洁的侧颈,惹得怀中人轻轻一颤。
俞慎的声音却再次在耳畔响了起来,“世人皆知,平南王府与夏家世代忠贞,父皇如今业已知晓,林帅此番不过是误中了敌人的奸计,而今真相大白,可莫要一错再错……”。
林衍微微垂下眼睑,置于后背的右手突然顺着怀里人纤细的左臂划下,将那泛着凉意的坚硬之物迅速收进自己袖中,与此同此,纵身一个后跃,便将人带到了一丈开外早已候着的莫一莫二身后。
“衍儿!”
浑身动弹不得的夏澜眉头紧锁着看着眼前人,林衍却只温温笑了笑,“澜姐姐在此稍候片刻”。
话音未落,林衍便又一个纵身回到了马车前,看着依旧默然伫立于马车旁的俞笙,轻轻扯了一抹笑出来。
“公主已然兑现自己的承诺,谢谢”
“……”
俞笙眸光一闪,可尚未来得及开口,眼前人便已转过身背对着她。
“我林衍,承蒙陛下厚爱,先王信任,掌了这天策军,却不想一时不查,受奸人挑拨,犯下这不可饶恕之罪,幸而陛下宽仁,未罪及王府、夏家还有与我出生入死的众位将士,林衍自知愧对陛下,愧对先王,亦愧对诸位将士,今日,便以死谢罪!”
“衍儿,不,不要!”
腰间宝剑出鞘,在阳光下泛起一阵刺眼的寒光,下一瞬,便是漫天血雨。
半丈开外的俞笙终是迟了一步,伸出的手被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衣袖,却只来得及接住那缓缓倒下的颀长身形。
“衍儿!你们快、快放开我!”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莫一抬脚便要上前,突然想到什么,忙又回身去解了身后白衣人的穴道。
俞笙瞳孔涣散地望着鲜红的血自怀中人的脖间汩汩流出,只颤抖着手按住了那一道长长的口子。
“为、为什么?”
“……”
林衍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正向自己踉跄跑来的白衣之人,染着淡淡笑意的眸间有歉意、有心疼,还有深深的眷恋。
终于落入了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温柔怀抱,林衍禁不住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就像个孩子般。
可夏澜的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地砸在了林衍那张愈来愈苍白的脸上。
“澜姐姐,咱们去年酿下的青梅酒,该、该可以喝了吧”
“嗯,待我们这次回去,便可拿出来喝了,届时,我给衍儿做几道你最喜欢吃的小菜可好”
“好,澜姐姐的手艺、向、向来是这世间最好的”
“只要衍儿喜欢便好”
“澜、澜姐姐,我们说好的,每年都要摘下最新鲜、最漂亮的青梅酿酒,来年再喝,日后你、你可不能忘了”
“……好”
“那、那便好”
林衍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整个人亦开始飘飘忽忽了起来,恍若飘上了半空中。
直至唇边突然袭来一片柔软,凉凉的,香香的,竟是比梦还要美好。
林衍禁不住缓缓睁开了眼,望着那张素来漾着柔情浅笑的脸,费力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抹去颊边那滴格格不入的晶莹。
“澜姐姐,我好开、心……”
缓缓垂下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银白在晨光下泛着旖旎的血色,映衬着如玉颈间,红绳银环。
玉指轻轻抚过那秀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抿紧的薄唇,一寸一寸,描摹于心。
最后来到了怀中人染血的左手,轻轻将藏于袖中之物取出,微微上扬的唇角,染着一抹近乎透明的浅笑。
“澜姐姐也、好开心……”
“吁!”
前蹄高悬,一声长鸣后,惊起一阵尘土飞扬。
“不,不会的!啊!!!”
承平二十一年二月初七,圣旨下,淑妃秦氏与兵部尚书秦尚、镇军将军宁开暗中勾结,私通外敌,意欲夺宫,平南王林衍奉旨领兵入京平叛,终将逆贼拿下,但于平叛过程中平南王与先王妃皆不幸身负重伤,双双不治而亡,朕心甚痛,罢朝三日,举国同悲,以示哀悼!
承平二十一年三月初一,圣旨下,唐王俞慎平叛有功,可堪大任,自即日起,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并着主理与南靖和谈之事!
(完)
第97章 番一
咿呀一声,门被从外推了开来, 一个齐肩头发的女生走了进来, 怀里还抱了几本书。
进去后就抬头往门后边的上铺看, 果然,还在睡。
女生无语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伸手就扯了扯床上人T恤的袖子。
“喂!岑南,起了!这都一点四十五了, 再睡就要迟”
床上的人猛地抖了一下, 吓了女生一跳, 下意识便缩回了手。
“你丫的是被鬼压床了吗?!”
岑南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 再一转头, 就看到死党奇妙白眼上翻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吓得她噌的一下就坐起了身。
“这、我这是在哪儿?!”
“人间!你还能上天还是下地狱不成?!”
奇妙忍不住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回回睡觉都能睡得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鬼样子, 真是服了!
岑南愣愣地抬手摸了自己的脖子,竟然什么也没有, 她、她不是在云沐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死了就穿回来了吗?
“妙妙,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
“还什么时辰,你这是古装剧看多了吧你, 马上两点了, 再不走上课就迟到了, 你走不走, 不走我可走了啊”
“等等妙妙,我、我睡了多久”
“你这睡一觉真是睡痴呆了啊,顶多一个小时!”,奇妙没好气地回道。
一个小时?怎、怎么可能?!难道、难道一切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吗?!怎么可能!
“那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
“……你这是脑子被门挤了吧,我懒得搭理你!去上课了!”
见奇妙转身就走,岑南忙慌乱地下床,一下太着急,踩空了一节,嘭地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吓得刚出宿舍的奇妙忙又倒了回来,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几近抓狂,但还是上前将人拉了起来。
“你这明显是还没睡醒啊,行了,你还是别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假”
“……”
奇妙走了,岑南就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寝室,还有书架上那张她和妈妈的合影,泪流满面。
她终于回来了……
可为什么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
一颗心像是被谁用力地攥进了手心,痛得几欲窒息。
之后的一个星期,岑南都请了病假,每天待在宿舍,就躺在床上睡觉。
她不信,不信那只是一场梦!
可无论她怎么睡,睡多久,醒来依然还是白色的天花板,铁制的栏杆,咸咸的眼泪。
奇妙吓坏了,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岑南只是摇头,可眼角的泪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奇妙问她究竟怎么了,可她只是沉默不语,奇妙也生气了,毕竟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她们就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可奇妙生气归生气,心还是软的,到了饭点还是打好饭送过来。
这一天中午,又到了饭点。
宿舍的门又在同一时间被推了开来,而岑南依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面向着墙壁躺着,虽然闭着眼睛,脑袋却清醒着。
“南儿”
身体猛地一颤,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岑难用力咬着下嘴唇,缓缓回过头,便看到了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妈妈,依然是一头黑发,并没有变白。
心里很开心,可眼泪却是更加肆意汹涌了起来。
“南儿,怎么了,告诉妈妈”
妈妈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温柔,就像那个曾经萦绕在耳边整整十二年、可醒来却发现不过存在了一个小时的声音。
看着只是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无声流眼泪的女儿,康琪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便懂事的让人心疼,很少哭闹,长大以后更是从来没在她面前掉过眼泪,如今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伤心成这个模样,就连妙儿她都不知道。
“南儿不哭,妈妈在,妈妈在这儿呢”
岑南一直都没说话,只是一直抱着她妈的手流眼泪。
康琪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直不停地轻声安慰她。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岑南终于止了眼泪,康琪就以自己还没吃午饭为由,哄着她下来洗漱一下然后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半个小时后,母女俩出了宿舍,之后一直往校门口走。
一路上,岑南都没有说话,康琪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右手搂着岑南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