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知道极端的疼痛能扭曲人的认知能力,并不慌张,嗯嗯敷衍他,专注手上上药的动作。
霍潜果然疼高了:“我想把你的舍利找回来埋在落霞山,若是能成行,纵便是死了也甘愿。”
糯糯抿唇,给他擦冷汗的指尖微微泛白,终是直言道:“你不该将余生寄托在亡故的人身上。”
“我别无寄托。”霍潜似乎意识到糯糯不是霍有悔了,别过脸去兀自回望过去,“我从前修行,便是想着师尊将来有一日定要飞升离开落霞山。我若不苦修,便要与他分隔;我若不飞升,便无缘与他长聚。”
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越发爱说话,仿佛闭口不言便无法宣泄这非人的痛楚:“我一心修行,心无杂念,自然灵台清明进步神速。可我从未考虑过他会陨落,从未。”
“天道今日现身,说我不再是她中意之人。可我从来便不是她喜爱的看破红尘之人。我来世上孑然一身,是师尊教我养我,我的红尘素来只在他一人。”霍潜喃喃不休,“如今他陨落,我要怎么看破?我怎么能看破?我要这仙骨有什么用?我成了无牵无挂之人,便是死在路上也无妨。”
糯糯不爱听什么天道啊死啊的,他忙着给霍潜上药。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霍潜的战栗,指尖还有他冷汗的凉意。这疼痛烙下的印记叫他十分不满。
“何苦来哉。”糯糯指指霍潜的伤口,冷言道,“为了死物奔波受累痛到忘乎生死,将来还不知要面临何种险境,何必如此偏执。”
“可我别无追求。”霍潜闭上眼,“除了师尊,我别无牵挂。”
——我可去你的,之前在湖底是谁把本喵摁着亲还对我的屁屁爱不释手来着。做出这种事,感情我在你心上就一点分量也没有?我半点也不能阻止你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的步伐?
糯糯出离愤怒了,滴完药汁就把霍潜往床里一推,门都被他甩得砰砰响。
霍·大猪蹄子·潜栽倒在床上,随着药汁渗进血脉之中,疼痛的感觉慢慢消散,锁骨上的伤口也趋近愈合。他半睡半醒间舒服地喟叹一声,又睡死了。
糯糯任他在屋中修养,几次想要冲进去将他暴打都忍住了:要有医德,不能对伤患动手。医德医德医德医德!
但心中的小火苗一次比一次蹿得高。
他在今天之前,并不把霍潜当成自己的囊中物房中人。霍潜是阿娇,是续命良药,是遥不可及的梦。他能从霍潜身上占到一点便宜,向着借精的目标更进一步,便足够欢喜。
对于他找舍利的事,也没有多大的抵触心理。只是担忧他会因此受苦。其本质意愿和霍潜的师兄弟们是一样的:我不愿你去搜集舍利,但你非要去,我也没有立场阻拦你。
今天之后,在霍潜主动吻过他之后,糯糯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迅速从“霍潜的追求者”改成了“霍潜他男人”。霍潜他男人很不喜欢他沉迷过往并为之倾尽所有。他想要一个安安全全的霍潜,想要他平平安安渡过无尽的岁月。
他痛恨霍潜的执迷,为他因此所受的苦痛而揪心伤神。
他还很不喜欢霍潜无视他,将师尊摆在他前面的态度。
糯糯的野心在短短几个时辰之间膨胀到无限大的程度,想要保护他,纠正他。避免他走弯路,并妄想将他囊括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想要成为霍潜的牵绊,想要成为霍潜下半生的定海神针。想让霍潜不再执着于陨落的师尊。
霍有悔带着他走过前三百多年的岁月,而自己,想要成为后边几百年中叫他唯一惦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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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潜一番受痛,着实歇了半天才缓过来。其实也不用半天,他早该醒了。迟迟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乃是因为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梦中的猫精实在太过于温顺可爱了,和现实中一言不合就爱折腾人的猫显然不是一个性情。
梦中的他光看穿着酷似纨绔子,手中拿着一包香酥小黄鱼,乖巧版的糯糯就伏在他的腿上。
他手中捏着一条小黄鱼,问道:“想吃吗?”乖巧版的糯糯猛点头。
纨绔霍潜露出街头调戏小美人惯有的笑意,将小黄鱼衔住,低头送到小美人面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小美人犹豫片刻,送上一枚青涩而不失热情的吻。卑微地,乖顺地从纨绔小少爷嘴里叼走了一条鱼。
纨绔版霍潜享受完小美人的香吻,又捏起一条小黄鱼:“还要吗”
小美人脸红红,害羞点头。
纨绔的要求这回更过分了,顺势挑起小美人的下巴:“本少爷想要你的肚兜……现在贴身穿着那一条。”
围观自己梦境的霍潜一脸懵:什么破烂梦,肚兜?一只公猫哪来的肚兜?我脑子抽的这是什么疯?
他被自己梦里的bug雷得不轻,但还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和所有沉迷雷剧的观众朋友们一个德行。
小美人很是为难,但禁不住小黄鱼的诱惑???还是臣服在了纨绔子的恶势力之下。温顺地起身,预备去里间解肚兜。
谁料纨绔版霍潜一把拉住了他,挑眉:“不用去里间,就在这儿。”说着轻佻地拍了一下小美人的臀尖,斜一眼不远处的床:“你要是觉得这儿不好,本少爷的床可以借给你,你去那儿解肚兜去……”
吓得小美人一个哆嗦,半晌后难堪地别过脸,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
两人对峙片刻,还是势弱的一方率先投降。小美人忍辱负重解开后颈处的系带,又将手自腰侧伸入后腰去解后边的系带。行动间,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白嫩窄瘦的细腰。
小美人显然也注意到这点,刻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是他越急,这后腰上的带子便越难解。最后将肚兜从身前抽出来上缴纨绔,鼻尖上都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围观自己梦境的霍潜当即又发出了直男式的惊叹:他竟然真的有穿肚兜?还是大红的??竟然还挺好看。
纨绔霍潜将肚兜接过来,嗅了嗅,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对糯糯肚兜的评价与围观的霍潜如出一辙:“你有体香,本少爷很喜欢。”
小美人委屈巴巴站回纨绔身边,羞囧地佝偻着腰。失去肚兜的他再也不像梦境开始时那样软若无骨地依坐在纨绔身上了,他小心而矜持,不愿和纨绔再靠得太近又不敢跑开,窘迫地耳后一片绯红。
纨绔却又掏出了一条罪恶的香辣小鱼干:“这第三条鱼……”
小美人脸蛋紧绷,紧张地手心冒汗。
“你去拿把剪子过来。”
小美人如蒙大赦,兔子一般蹦起来去找剪刀。途中矜持地攥住衣襟,妥妥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把剪刀递到纨绔霍潜手里,对方却是不接剪子也不给小黄鱼,而是指指小兔子尾椎骨下两寸的位置,邪笑:“单单找一把剪刀还不算完,你再用剪刀把你这儿的裤子……剪出个洞来。”
小美人手一抖,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惨白,求饶道:“少爷,不要啊。”纨绔哼笑,丝毫不打算放过他:“你要是不愿意,本少爷就亲自动手……”
小美人糯当即无助地哭泣起来。
围观的霍潜关注点清奇,压根没想起来要谴责衣冠禽兽纨绔潜,而是啧啧赞叹:哭起来还挺好看。
只是没等他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围观并品评糯糯的哭相,大门猛地被踹开,一身土财主打扮的霍有悔哼哧哼哧走进来,指着纨绔霍潜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孽子,老子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玩男人!”
纨绔霍潜这下邪魅不起来了,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求饶:“爹,孩儿知错了。”
围观的霍潜被乱入的霍有悔惊醒,头疼地在床上杵了一会儿才下床。他许久没有梦到霍有悔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古怪的梦中被霍有悔责备,很是感伤了一番。
他打开房门预备散散心活络筋骨,脚步一踏出房门,梦中的身影赫然就在眼前。糯糯一身和梦境中差不多的月白色宽袖长衫,看起来同样的乖巧无害。他神色肃穆地扯开霍潜的衣襟看伤口,确认已经愈合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这才放心大胆地推开霍潜径自进屋。
先是给叠了被子,又泡了点花茶,最后才在霍潜略有局促的目光中说正事:“之前在湖底……”
在湖底把人家又亲又捏的霍潜头皮一紧: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湖底为什么要对一只小猫下手我真是禽兽我现在要怎么解释当初的举动……
糯糯一个大喘气,笑眯眯把话续上了:“不是说要教我游泳和龟息之术吗?”
霍潜:???
霍潜望进他灰绿色的笑意盈盈的眼底,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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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附近就有湖泊,糯糯来的第一天给霍潜做的鱼就是从这里抓的。湖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有小鱼小虾在湖床处嬉戏玩闹。糯糯带着霍潜来到湖边,心里边默背《妖娆美受:花魁他太撩人》里狐狸精前辈和他男人初次定情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