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二楼特别医护小组值守的门外徘徊踯躅了片刻,抬手叩响了施言的门。
教授的脸出现在打开的门扇后。
曲少校迅速朝他背后瞟了眼,游酒果不其然还躺在那张医护床上,闭着眸,不知是睡是醒。
施言问他:“少校有事找我?”
他撑着门,没有客客气气请他进入他私人房间兼实验室的样子。
少校只好站在门口问:“游酒上尉的伤势何时可以复原?”
这句好似无意的话一出口,施言掩在镜片后的眸色微微闪动一下,他身后躺在床上的男人也睁开了眼。
教授谨慎的选择着措辞:“我们在给他用药,希望一劳永逸的根除军用胶囊的副作用影响。少校作为项目参与人之一,应当明白这种药剂对于每个人产生的效果不一,我此时恐怕不能给予肯定的答复。”
“我理解。如果条件允许,我也希望游上尉在基地逗留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如果条件允许’?”
曲少校叹了口气:“他带回来的密匙,我已转交联盟会议的高层人物,那里面的资料便连我也无权查看。最近两天,有会议的高层领导联系我,要求将游学正少将的儿子护送至城内——具体原因没有透露,但我猜测与C-23A上的情报有关。游上尉作为亲历地面活着回来的唯一一人,联盟会议应该有很多细节想要当面询问他。”
联盟会议某种意义上,背后操控者其实就是军方——
施言心里迅速掠过黄琦淳临走前气急败坏的脸。
他平静道:“C-23A坠毁了5年,情报解密也不急在这一时。他还需要休息。”
“不止联盟会议施压,还有游酒上尉自己隶属的特种部队,前日也发来函件,要求他迅速归队,——似乎他之前冒名进入死刑监狱,没有经过部队批准,是擅自离队行为。”
曲少校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牙齿都疼了起来,“以及,游酒在地面待了6天,既没有丧尸化也没有感染,平安无事归来,这个消息不知为何不胫而走,如今在十一座地下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即便末世,人们也需要媒体与八卦,现在死亡峡谷基地每天至少会接到三通来自各个地下城的通信联络……他已经是个颇具知名度的英雄人物,我们恐怕无法将他留在基地太久。”
短暂的沉寂过后,施言问:“少校还能争取让他留在这里多久?”
“以基地的权限和走流程需要的时间判断,最多五日。”
少校道,“五日后,联盟会议就会派行动小组来接游上尉,同行的应该还有特种部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好难写呜呜呜
☆、44、发病
44、发病
半夜时分,游酒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动。
他起初以为是从窗外爬进来了什么人,因为那声响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房里轻轻走动。
是荀策?
男人迅速转动脑筋,但以荀策的身手,如果要摸进房间来,定然有本事做到悄无声息,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还在房间另一头咳嗽。
他悄悄将脚踝从床尾两侧的铁环中松脱开来,一手不动声色的抓住床边输液架,阖着眼睛,静等那个不明来客往自己这边靠拢。
那个跌跌撞撞的声音确实在朝他这边过来,发出粗重的喘息。
一边走,一边撞到试验台的桌角,发出哐当当掉落一地的声响。
——如果是死亡峡谷基地里想要他性命的人,未免身手也太差了。
游酒想着,在那个声音即将来到床边时,一手摁住床侧跃身而起,另一手拎起输液架就要朝着来人头上狠狠砸去。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小簇烛光,他听见施言惊叫的声音:“住手!!”
在教授这一簇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芒照射下,游酒看清自己眼前那个黑影,比正常人矮了一大截,但是两条后脚直立起来,毛茸茸的金色毛发像刚刚从水里打过滚一般,全部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瞳孔里全是黑色,不见眼白。
游酒打了个激灵,生生刹住半空扑砸下去的姿势。一个滚地翻,从直起身子的大丹身边翻滚到了角落里。
施言手里端着一小截燃烧着的白色蜡烛,慌忙扑到还在恍恍惚惚走蛇形路线的黄金猎犬身上,另一只手捏着一根血红色针管,颤抖着摁住黄金猎犬,往它后颈扎了进去。
黄金猎犬因为看见微弱的光芒而骤然紧缩瞳孔,发出痛苦的呜咽。
它扭过头,好像想要咬一口抱着它的主人。但在它来得及张开口以前,游酒已经一把攥住了它的脖子,把它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大丹呜呜叫着挣扎了片刻,身体慢慢失去力气,温顺的昏了过去。
游酒抱着大丹的脖子,施言搂着大丹的身体,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游酒首先注意到的是施言并没有戴眼镜,无遮无拦的面容上透着一丝来不及收回的惊惶。
缺少镜片做掩饰,他姣好的眉型和狭长明亮的黑色眸子顿时一览无遗,挺直的鼻梁上微微渗着点薄汗,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轻。
如此近距离的同游酒四目相触,施言眼底的震惊和软弱同样纤毫毕现。
他慌了,游酒心里猛然一动,他竟然也有失去冷静的时刻?
紧接着他发现施言身上只披了一件纤薄的白色衬衫。
施言骨架子远比他想象中的削瘦,经常被白大褂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锁骨露了出来,形状优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由于大丹挣扎而拉扯下的衬衫滑到肘间,半边圆润肩头暴露在空气中,鲜少见到阳光的肌肤白得几如凝脂。
再往下,还能若隐若现的看见他因为颤栗而微微挺起的,殷红色的……
“谢谢你。”
游酒兀自放空眼睛,突然听见施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觉得手中一空,大丹已经被教授抱了过去。
教授把拉扯下滑的衬衫拉回原处,游酒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大大方方把该看的看完,又面不改色的收回去。
他从来不吝啬于承认自己是弯的,而当一段美景展示在眼前时,有得看总比没得欣赏好。
幸而教授全副心思都在黄金猎犬身上,没注意到他的亵渎眼光。
游酒问:“大丹怎么了?”
大半夜不在窝里或者他床上跟他一起睡觉,反而后脚直立、瞳孔全黑的在房间里跌跌撞撞,还有它刚才想咬施言——这只黄金猎犬定然生病了。
施言没有回话,他艰难的把七十多斤的黄金猎犬抱起,脚底趔趄了一下。
以他那副身子板,只怕抱不动这只大狗走几步。
游酒心里突然掠过一阵不由自主的怜惜,他伸手过去,托住了大丹,对施言简单道:“我来吧。”
“……”施言没有回话,他似乎根本无心关注游酒是怎么自己解开了脚踝上的束缚从床上下来,只是默默松开了手,把大丹交给了游酒。
游酒把大丹抱到里面的实验桌上,放平了黄金猎犬。
大狗在昏睡中仍然不时抽搐着,原本湿润的鼻尖此时摸上去干燥得犹如砂纸。
施言打开了房间的灯,拿了不少试剂过来,一言不发的去掰大丹的嘴。
游酒帮着他将黄金猎犬的脑袋抬高点,看他慢慢往狗嘴里倒药剂,又往里塞了许多药丸,强行给狗灌了下去。然后施言拿来曾经用来捆绑过游酒的绳子,把黄金猎犬一圈圈捆扎在实验桌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教授完全忘记了要戴手套,他只在不断的发着抖。
游酒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看他似乎习以为常的做着这些事。
教授始终垂着眸,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温顺不少,擦去了平时那种故作深沉的神采,一双清澈幽深的眸子里所有情绪都暴露在外。
——他的眼睛生得非常漂亮,看得出近视度数其实并不深,平时戴着那副眼镜,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吗?
游酒漫无目的的想。
他无意识的轻轻抚摸大丹的皮毛,这只黄金猎犬这些时日以来都在他床边度过,甚至在他最低落的时候舔舐他给他安慰,游酒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对这只大狗也负有一定责任。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施言好似这个时候才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看向他,游酒又在他眼底看见了他以为永远不会在这个镇定自若的教授眼底看见的惊惶与脆弱。
他没有看错,施言在这个时刻,毫无设防的袒露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
“大丹……年纪很大,很大了。它超出了正常犬类能够生存的年限。”
教授的声音轻不可闻,游酒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他似乎喃喃自语的话语。
“我用了些手段,改造它的肌体,把它留在身边。但是现在那些提振身体机能的药物,对它已经慢慢起不到作用。不管是受到感染而能行走自如的人类体/液、还是控制细胞分化、激发活性的军用胶囊……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再这样下去,它会渐渐失去意识,与感染者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