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谧走出来时,荀策好像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出着神。
他一喊他,红发青年一怔,正抛到半空的钥匙就偏离了掌心半寸——他立刻用另一只手飞快的抄了回来。
“开完会了?”直起身来。
皇甫谧道:“开完了。”
他非常熟练的爬到他摩托车后座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皇甫财团会提供给城东居民他们所需增加的份额,你不用担心他们再忍饥挨饿啦。”
“真的?”荀策有些意外,看到皇甫谧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心情大好的伸手出去揉了揉他脑袋,“小谧真好心!”
他起初还担心皇甫谧过来配给局,得到的结论会是要压缩其他城区配给,让渡给城东呢。如今皇甫财团愿意主动提供财团内部资源,做出贡献,这是一个大好事。
他身为皇甫瑞的义子,一直都在外面执行特种部队任务,很少过问财团的事情。财政经济等大事,一概都是小谧在替父亲分担,他在这方面显然比他这个哥哥要出色许多。
皇甫谧像只被顺毛的猫儿,在男人大掌揉抚下舒服的眯起眼睛。
他用脸颊蹭了蹭他掌心,正要亲昵的说“我们回去吧”,忽然神情一变。
“你去游酒家了?”
语调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唇角绷紧,方才还春花般柔媚的笑容转瞬即逝。
荀策吃了一惊:“你怎么知——”
皇甫谧瞪着他:“你身上有酒味。”
老天!!红发男人暗暗叫苦,这个人是狗鼻子吗?
他就喝了那么一小口,还差点被呛到!
“我不明白,你到底看中他哪点?他那贫瘠得可怜的收藏品吗?”皇甫谧气恼道,“那种水平的酒,家里地窖到处都是!你就非得跑去他家偷喝!!”
“不是,”荀策试图解释,“我并不是为了酒去他家,我是担心他的下落,有好一阵子没跟他联系上……”
糟糕。
看见皇甫谧的脸色越来越不对,荀策乖巧的打住了话头,他似乎越描越黑了。
不管他做什么,反正只要是跟游酒有关,皇甫谧就会极其不高兴。
这种敌意简直莫名其妙。
他容貌姣美的弟弟整张脸都拉长了,冷哼一声,掉头就走:“你自己回去吧。”
他也不管荀策在后面叫他,走至街边随手一拦,立刻就有一直跟在后面的保镖开了大奔过来,把自家少爷接上了车。那保镖还偷偷回望了眼荀策,似乎想问大少爷要不要一起上车,皇甫谧冷冷道:“别管他,开车。”
留下荀策和他那辆哈雷风中凌乱。
弟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捉摸了,从前那个乖巧可爱,黏着他“哥哥”“哥哥”叫的小奶娃去哪里了?——唔,也不对,他搬入皇甫家时,一个11岁一个10岁,已经说得上是少年了。
只是当时的皇甫谧又软又糯,温顺可人,才会让他产生他还是个小奶娃娃的错觉吧……
时光是把杀猪刀啊。
荀策摇了摇头,丢下自己难以揣摩心思的弟弟,他还有更大的疑惑要解开。
侵入游酒公寓的人显然是老手,猜测到房里某处会安有监视摄像头,进屋前开启了信号屏蔽装置。荀策从监控器里调出来的只是一片马赛克,和经过混效处理的杂音。
一无所获。
他跨上摩托,思索片刻,调转车头往特种部队设在城北的联络点驶去。
☆、31、DAY 4
31、DAY 4
“荀中尉,特种部队的规矩您也明白,每个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保密状态,无法查询的。”特种部队联络点接待处的年轻女孩从桌子后方欠起身来,满脸为难,“更何况,游上尉是您的上级,按理您没有权限过问他的去向……”
该死的保密规定。
荀策扫了一眼她桌上摆着的台式电脑,方方正正的老式电脑还停留在末世前的水平,显然只具备最简单的联网查询功能。
“实在是非常抱歉,就算是再亲密的战友也……”
他转了转手里的摩托车钥匙,截断女孩的话:“那好,你给我走紧急联络人程序。”
女孩吃了一惊:“什么?”
“游酒是我的紧急联络人。”
女孩哭笑不得:“中尉,紧急联络人制度只用于您身处困境、伤残或死亡的情况下,我不能……”
“你就当我重伤未愈即将嗝屁,临死前我需要交代他很多事情。”
“中尉!”
荀策剑眉一扬,身体略靠近接待桌一些,一双明亮粲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年轻女孩,笑嘻嘻道:“小姐姐,你就帮帮我这个忙,等你下班后骑车带你去城外兜风好不好?”
他身材高大,模样英俊,说话的口气诚恳又带点可怜巴巴的央求,女孩子涨红了脸,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开:“中尉,你这是变相行/贿,干扰正常工作,我可以拒绝你。”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叹了口气,纤细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边道:“而且中尉你现在正在停职接受调查,最好是不要干涉其他特种兵的工作,以免给自己增添更多麻烦——”
荀策笑嘻嘻的:“谢谢小姐姐关心,我不会乱来的。”
女孩飞快往电脑上瞟了一眼,不等荀策看清,又飞快把查询界面关掉,道:“我给你走紧急联络人查询程序,在日后的档案中不可避免的会记录这一笔,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告诉你游上尉的去向。”
“请说。”
女孩道:“他一个多月前向部队请了病假,去向不明,至今未销假回归。”
一个多月前,是他出去执行任务的约摸半月前——当时游酒有机会跟他坦诚去向,却故意隐瞒了下来。
荀策皱起了眉,方才一脸戏谑笑意隐了去,他在想,游酒需要隐瞒他去办的事情,难道是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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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突如其来又惊心动魄的倾盆大雨和冰雹,到得后半夜,终于是慢慢消停了下来。
细密的雨丝顺着林间缝隙往下淌,林子里混杂着泥土气息、雨后树叶打湿的气息、顺着凉风袭来的腐臭、人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把心头的憋闷无限扩展开。
光线晦暗,视线不明,狙击计划小队带着红外视镜,在仿佛无边无际的林子里艰难行走了大半夜,不得不放弃连夜赶到人工湖边的希望。
他们找了个大树较多的地方,依旧把牵着铃铛的绳索绑在周围,胡乱凑合着过了一夜。天光透过树叶洒进林子里时,游酒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躺在原地睁着眼睛。
他其实也没能睡好,闭上眼便是老五老七被丧尸坑吞噬下去的场景,翻滚的人体四肢和白花花的五脏六腑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老八抱着他那根断臂,靠着树身,双目发直。他完好无缺的那只手掌里,紧紧捏着属于自己的三颗军用胶囊,似乎是他的命一般。
蜥蜴王阴沉着脸,始终望向许少由和鲁明的方向,那俩与他们隔开一点距离,时不时轻声细语的咬耳朵,总有种密谋什么的不良味道。
他瞪得那么专注,游酒在他肩膀上一拍,差点把他从地上惊跳起来。
游酒道:“走了。”
文宵背着行囊,默不作声的紧紧跟在游酒身边,眼神像随时风吹草动就要弹跳开来的兔子,警惕不安的四下张望。
延续了一晚的紧绷气氛,没有因为过了一夜而缓和多少,这队伍仍然是各怀心思,在寂静得惟能听见踩碎落叶的脚步声中缓慢行进。
“咯哒,咔哒……”
不知是谁撞上了一棵梧桐树,树上忽然稀里哗啦往下掉了一大群虫子,顺着人头顶往下蠕动。
这帮人都是死刑监狱剃了光头出来的,凉飕飕的头皮直接接触到毛扎扎的虫躯,当下全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文宵一声惊叫,原地弹跳起来,往前面蹦,边蹦边疯狂弾去身上密密麻麻虫体。
他跑了没两步,就被游酒拽住后衣领,拖了回来。
游酒极其冷静的帮他拍打身上簌簌掉落的虫子,少年满怀感激的扭头望去,只见男人提了个网兜,把自己身上和落在他身上的虫子都收拢起来,装了进去。他还顺便对蜥蜴王道:“不要浪费,都捡起来。”
蜥蜴王张大嘴看了他一会,一只爬行在他鼻尖的虫子差点沿着他鼻翼跌进嘴里,大汉慌忙把嘴闭上了。
游酒道:“辐射尘只感染人体,对昆虫或动物没有影响。这些是蛋白质,可食用。”
“……”
虽然知道他的用意,但那爬满一网兜的蠕虫,怎么看怎么难以下咽。
其他人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硬着头皮把这天降“美食”收拢进各自的衣兜里。
他们只剩下六个人,清水与干粮也所剩无几。如果今天不能赶到许少由说的那个人工湖,抑或人工湖边的小屋里没有补给的话,补充食物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而他们不会有格外的时间去搜寻路线外的补给,只能因地制宜,有什么吃什么……
文宵嗓子里不知不觉发出一声干呕,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鲜活挣动的黑黝黝的小昆虫们身上移开。
这个小插曲似乎提振了全队精神,在吃虫子的恐怖想象驱使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