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请自来,入侵了游酒的房间。
红发男人原本懒怠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游酒这间不过十来平的卧室中翻查了个遍,之后在那个酒柜后方的墙壁上,摸到了一个极难察觉到的暗扣。
他在暗扣上又摸索了一会,成功使某块墙皮脱落,露出后方只有针眼大小的摄像头。
果然游酒就连藏摄像头,也跟他惯用的手法一模一样。
荀策勾起唇无声的笑了。
就让我来查查看,趁主人不在家时堂而皇之入侵民宅的,是哪路宵小之辈。
作者有话要说: 游.一点看不出瑞典血统.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酒.
☆、30、博弈
30、博弈
配给局的办公楼修筑得古板沉闷,会议室里的气氛同样苦大仇深。也不怪这些出席会议的财团董事和总裁们,毕竟配给局每次商请开会,基本都是来哭惨化缘,要从他们袋子里往外掏钱。
末世通行的货币是联盟币,但每个联盟币背后附带的都是实打实的清水和干粮,资源是消耗品,易花不易得,谁也不愿意轻易拿出来。
所以会议桌上人人板着一张欠债脸,就相当情有可原了。
现任配给局局长是个姓陈的年过五十的大胖子,油头鼠眼,他同前任配给局局长是姻亲关系。前任局长被联盟会议安排去了另外一个美洲区的地下城负责,临走前推荐了自己的小舅子。
陈小舅子还不是很熟悉业务,对于掌控本地下城区各大命脉的几大财团主尚说不上很熟悉。
不幸中的万幸,他至少知道皇甫财团是最说得上话的那个。
所以化缘的第一站,他就瞄准了皇甫财团那个年纪轻轻、看起来耳根子很软的总经理。
陈局长搓着手,眉开眼笑的对斜靠着身子,坐在首席位置的皇甫谧道:“谧总,事情就是这样,您看如何?大家捧个场,每个财团拿出一点,把城东那帮暴民安抚下去,这事就了了。”
他是第一次和皇甫谧打交道,这个俊美的男人留着一头过腰长发,看起来有几分阴柔气,陈局长凭直觉认为这样的花架子只是个摆设。
他们配给局以前跟皇甫财团一向关系亲厚,哪怕皇甫瑞本人,对配给局就算不说是有求必应,也始终给足颜面,他儿子皇甫谧想来也不会难打交道到哪去。
他先对皇甫谧开口,打的主意就是一旦皇甫财团答应了配给局的要求,其他几大财团自然也抹不开这个面子说拒绝。
那容颜俊美的男人微微偏过头,放在桌面上的十指交握,姿势优雅仪容端庄,就像身在自己那间几十坪的办公室里一般轻松自如。
他回答的口吻也像探讨天气那般自然:“为什么要各财团拿出额外的份额来供应城东?压缩城西限额,节省下来的拨给城东就成了。”
他这番话引起其他财团主的共鸣,原本死气沉沉的会议桌上顿时响起一片赞同声。
陈局长没料到初次化缘就被打了脸,面子上有些下不去,赶紧道:“不瞒大家说,城西这边的资源供应也挺紧张,上礼拜不是还停了两次水吗?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份额分给城东了,要能分,我们局里也早分过去了不是。再说,大家不都是住在城西嘛……”
“皇甫家在几处地下城都有基地,并非仅有本地下城的城西一处。”皇甫谧用极其柔和的语气纠正他,特别强调了“本”字,“我相信其他几位老总定然也不会受这个地理位置限制。”
他目光转过去,其他几位财团主显然也不想当这个冤大头,慢慢点了头。
其中一位道:“也不是我们不愿为地下城的安宁团结做贡献。前阵子城北住宅区下陷,正是在座诸位共同出力,支援了一大笔款项恢复原状。时隔不了多日,又要我们为城东暴动买单。今时不同往日,谁的资源都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联盟币有时候尚且在市场上买不到所需物品,说明物资紧缺到了什么地步。我们不开源节流,总这么一茬茬往外拿,金山银山也是要搬空的。”
陈局长赶忙道:“此次索取的物资并不多,各位老总不要慌,我们也就是拿出去做个样子。城东那拨人,每户在原有口粮上增加一斤小米,再添几件布料就成,相信这只是九牛一毛——”
皇甫谧道:“全联盟共有十一个地下城,其中亚洲一个,美洲两个,欧洲三个,大洋洲一个,南极洲一个;目前可统计存活人口九十万,去年一年全球新增人口三千。这还没算上那些没被纳入统计的流民数量。皇甫财团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供给城东,但给了他们,就无法供应那些新增人数。我们手头资源分配在现有人头上已经捉襟见肘,那些新生命是人类的希望和未来,难道仅仅为了安抚你们一个城区的游/行暴动,就牺牲那三千婴儿日后成长的价值与可能性?”
陈局长目瞪口呆,皇甫谧背起一连串数据来如数家珍,有些数据就连他这个配给局局长都未能及时掌握。
他不知道这些数据他从何而来,但皇甫财团根深叶茂,各大洲都有眼线和生意,想必自有情报网掌握这些数据。
他愕然了好一会不知如何反驳,心里知道今天这出会议怕是要黄。
果然,皇甫谧见他半晌没吭声,又道:“方才陈局长也说了,在座诸位基本都在城西安家落户,如果确是时势需要,我想大家平时少用点水、饭食节省一顿,为城东居民送点善心,自是责无旁贷,对不对?”
这句话基本就替其他财团主定了调,正中他们这些吝啬鬼的下怀,纷纷表示为了大局完全可以自我牺牲。
陈局长郁闷得要死,首次召开财团主化缘会议,还没来得及煽情造势呢,三两句就被一个毛头小子直接把话题摁死在了娘胎里。
怪他看走了眼,早知道先从最墙头草的那个财团主下手了……讹得一个算一个不是。
这个会议开得极短,成功保住自己钱袋子的财团主们跟陈局长打过招呼,尽足了礼仪后,欢欢喜喜的走出了配给局大门。
陈局长碍于情面,就算一滴油水没捞着,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依旧满脸笑意在门口送客。
他送完最后一名财团主,郁闷至极的正要回办公室,为自己这次出师未捷的会议做出深刻检讨和睿智总结,忽然觉得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回身一看,居然是第一个走出门的皇甫谧,去而复返。
年轻的皇甫财团少爷倚在门口,笑吟吟的对他道:“陈局长,我方才又细思了片刻,想来局里也有自己的苦衷。倘若为了城东压榨城西居民,激起上流阶层的不满,反而得不偿失。”
陈局长愣怔怔的望着他,不明白他这前后矛盾的口风转变从何而来。说拆东墙补西墙的是你,现在说得不偿失的又是你?
但很快他明白了皇甫谧的意思。
后者倾身向前,在他耳边轻声道:“皇甫家可以拿出配给局此次提高城东居民生活配额所需的全部资源。作为对陈局长新官上任的支持,还能再格外供给贵局在去年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的粮食数量。——只要局长同意,悄悄将本城地下水百分之三的股份,让渡给皇甫家。”
皇甫谧愉快的冲他挑了挑眉,风流含情的狭长眼眸里波光潋滟,笑容柔媚。
至此,陈局长方恍然大悟。
他早就听闻皇甫财团有意向掌控本城地下水水脉。
由于联盟会议强制规定,为防止私人垄断情形出现,攸关生死的水脉资源必须由官方主导,最多让当地几大财团主参股,不得让一家独大。是以皇甫家虽然有这个野心,却苦于找不到插手机会。
那些在本城早就站稳脚跟的官油条子,有自己盘枝错节的关系网,更是不会轻易让渡权力。
所以皇甫家看中了他,这个上任伊始、根基不稳的新任配给局局长。
陈局长飞快的以官场中人的算盘打着小九九:配给局无疑是持股最多的一个部门,如果让渡百分之三的股份给皇甫家,官方仍然占据大头,主基调不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不划算的买卖。
但皇甫家比起其他财团,在本城用水问题的投票权上,就具有明显的优势了。
赶跑其他财团主,独自提出支援,这是皇甫财团的算计,也是跟配给局进一步加强联系的手段。
他在绕过其他人,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陈局长沉吟良久,终于还是伸出手去,跟皇甫谧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了握:“皇甫财团的好意,陈某领了。非常荣幸交到谧总这个朋友。”
百分之三的股份不至于伤筋动骨,何乐不为?真正结交上皇甫家,以后可以仰仗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他边想着,边目送皇甫谧礼貌周全的同他微微欠身后离去,脑海里浮光掠影的闪过一念。
——听闻皇甫财团还豢养有自己的私人武装……
跟这种工于心计又实力雄厚的财团主,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同一条道路。他顺风顺水,你也能搭个便船。
荀策早已倚在摩托车旁,手里咔哒咔哒把玩着摩托车钥匙。质地精巧的金属钥匙片在他手掌间上下翻飞,如同小孩子幼时玩耍的石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