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游酒比他更快,劈手就从他身上抢走一把又长又锐利的军刀,哐当两下,斩断了捆缚他双足的镣铐。他将那名白大褂做自己的肉盾,挡住从面前飞来的子弹,动作利落的又挑去了手铐,时隔多日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
子弹噗噗噗的没入人体,被抓来当人质的白大褂一口气没出,直接被自己同伴送上了西天。
游酒一个纵身,如一道流星从大敞开的笼子里蹿出,没入一侧的廊柱后。
他有着极其丰富和训练有素的战场经验,知道如何借助障碍物和视线盲区,躲避追来的子弹。
那几名保卫顾不上查看他们的同伴,卯足了劲追在游酒身后,无奈游酒如蛟龙入水,在阴暗的穹顶房间里东挪西蹿,子弹就像跟他绝缘一般,射中的全是空气,就连男人的残影都跟不上。
其中一名保卫一边追,一边慌忙拿出了别在身上的对讲机,开始疯狂求援:“报告,备用场犯人逃脱,重复一遍,犯人逃……——”他的报警硬生生戛然而止,变成了更加恐怖更加高亢的尖声,“快,快来人,犯人把……把其他实验体都放、放下来了!!!”
只听得咚、咚、咚,一阵又一阵犹如从古老的树冠上,渐次跌落熟透了的果实的声音传来。
原本悬挂在半空中,如遮天树枝的“鸟笼”们,一个接着一个,沉重的坠落下地来,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凹陷;更为惊悚的是,笼门也渐次敞开了。
游酒在瑞贝卡将他从半空放下时,冷眼旁观了瑞典女人在一旁机括上的操作手法;瑞贝卡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在活动自如的情况下离开囚禁他的那个笼子,故而也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他一脱身,立刻按照计划好的步骤,去摸索各个隐秘角落里牵拉金属牢笼的机闸,再动作快速的将锁住的笼门遥控打开,独自一人把混乱场面制造得无比盛大。
那几名保卫一见这漫天砸落的囚笼里,超过二十只不同类型的实验体正咆哮着、蠕动着从跻身的笼门里蹿出来,识得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再追游酒。
一个个魂不守舍,甚至顾不上队友,慌不择路的就往回路跑。
从对讲机里传来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追问:“喂?这里是第七警备队,‘实验体放下来了’是什么意思?喂?喂?回话??”
然而那几名保卫已经自顾不暇,再没有办法发出求救或警示讯息了。他们被群拥而至的、这个NHP中心一手制造出来的怪物们所淹没。
在陆续爆发出的惨叫声、求饶声和哭泣声中,游酒头也不回的蹿入了阴影里,朝皇甫谧告诉过他的全景式电梯奔了过去。
在抵达那架电梯前,他经过了一道又长又阴暗的走廊,头顶的灯发着白惨惨的光。回廊两侧有数十个密封的房间,铁门紧锁,从底下的透气孔里传来游酒曾经听到过无数次的、再熟悉不过的嘟哝和嘶吼声。
丧尸,从经过的小房间数量判断,至少在三十个以上。
NHP中心作为最高科研级别的新人类研究所,怎么会在地底下圈养这么多丧尸,还浪费空间的单独关在不同房间里?
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在游酒脑际一掠而过。时间紧迫,他自然不会停下脚步,去查看这种从逻辑上来说不大说得过去的情景。
把守着全景式电梯的两名保卫只看到一道迅疾的人影冲出走道,枪口刚抬了一半,就被快如闪电的男人三两下放倒。
游酒草草的处理了一下颈部伤口,还带着血印的手,按下了直通绿色楼层的按钮。
&&&&&&&&&&&&&
瑞贝卡在端详那个被成功分离的头颅。
她挨得很近,并不忌讳冷冻箱里冒出的丝丝白气和难闻的药味。用饱含赞叹和迷醉的眼神,逐一流连过那年轻亚裔男人苍白的五官。
那个头颅的切口完整,颈项处连接着无数条管道,让它看起来像一个半机械化的盆栽。女人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紧闭着双眼的头颅脸颊,指尖下的肌肤柔软有弹性。
瑞贝卡赞不绝口:“这真是,比我想象中要完美得多的一例手术,你成功了。”
她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的施言道:“我会很快将这件艺术品上报,你让项目组的皮特将手术实施方案和术中各项流程都整理成书面材料,下周开会时,由你牵头做个案例解说。”
施言看着她身边那个头颅,相对于瑞贝卡的欣喜,他的表情仍然很冷静,措辞谨慎。
“刚刚过去不到六小时,他能坚持多久我们尚未可知。”
“已经非常出色了,”瑞贝卡返身靠坐在放置着冷冻箱的工作桌上,女人带着褒奖的目光,火辣辣的凝视着教授。
“叫人印象深刻,我的好孩子。下一步,我们给这头颅找个身躯,中心里暂时没有现成的活人体,就拿后勤部养的大猩猩来试试。人类同黑猩猩的基因接近率超过了97%,由你来主刀,很有可能会有惊喜。”
施言包裹在医用手套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和瑞贝卡相对而立,能很清晰的看见瑞贝卡身后,那个分离开的男性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清明,显然听见了瑞贝卡的提议。
“瑞贝卡……你曾经有爱你的丈夫,爱你的儿子,家庭美满,为何你要抛下他们,来这里……从事这么多违反人类伦理的活体实验?”
他突然提起这个跟研究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对面的女子微微一愣,依旧美艳动人的眼眸流露出短暂的诧异。
她歪了歪头,笑了,不答反问:“那你为何舍弃了我的小游酒?”
“……”
“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游学正。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头脑自我麻痹的产物,是人类为了追寻愉悦,自主分泌的多巴胺,最长也持续不过四年。哪有严谨客观,永远不会背叛你的科研数据来得可靠呢?”
瑞贝卡直起了点身子,她的双手仍然反撑在桌面。施言眼睁睁看着那个亚裔头颅,正努力挣扎着张开嘴,想去够女人的尾指。
他攥紧了手心,随时准备去将她拉开,但某种坚持问到底的冲动,死死将他摁在了原地。
他问道:“既然爱情在你眼里算不了什么,瑞贝卡,你肯不肯放游酒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司御的地雷~~~~~
☆、98、逆转
98、逆转
房间里一派死寂。
施言这句话问出来后,他曾经的伪装和刻意的顺从,在瑞贝卡面前已然全盘撕落。
女人的表情从微愕,转到顿悟,再变成若有所思和淡淡的嘲讽。
她打量着施言,施言与她距离一步之遥,这个柔顺、乖巧、从被抓来时就始终装出一副心系新人类项目的教授,在她眼里,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
“游酒如果离开,NHP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届时那些庸俗肤浅的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的研究,难道你不清楚吗?”她轻启红唇,欲笑不笑,碧蓝的眸子渐渐泛起了压抑的薄怒,“我怎么会放他离开,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她浑然未觉身后有危险正在悄然逼近。对瑞贝卡而言,她的一生都在研究、再研究那些和她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的同一物种,她一直都能把每个实验体牢牢把控在掌心,从未想过夜路走多了,终究会有被反噬的一天。
那头颅用无比清醒又冷淡的目光注视着施言,它没有说话——施言确信被保留了发音器官的它是能够说话的,但它显然并不想功败垂成。
它看得出施言攥紧了手心,肌肉微微用力,很有可能随时扑上来阻止它的举动,所以最后它那冷淡的目光里,终于换上了哀求的意味。
它无声的对他道——既然重新给了我做回人类的尊严,就让我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这个研究中心里大多是失败的实验体,真正成功的实验对象,像荀策一样,老早就被你们放出去,遍布十一座地下城,那才是值得你们骄傲的研究成果。你执着于守在这个荒僻、用你的话来说投入比回收大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关在那条走廊两侧的‘东西’,你们再如何努力,又还有多少价值可以榨取?”
瑞贝卡轻笑:“你来了,它们不就有了新的价值吗?像这个头颅一样,新鲜血液注入,就有可能产生奇迹——”她蓝色的眸子骤然一缩,左手尾指传来钻心疼痛,顺着神经末梢一路冲入心脏,“呃……”
瑞贝卡猛然回身,右手抓起一旁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高高举起。待她看清咬住她左手尾指的,竟然是那个她以为始终沉睡的头颅后,博士眼底掠过了一瞬间的慌乱和犹豫。
那亚裔男性的头颅大张着嘴,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咬合在女子纤巧的小指上,就在瑞贝卡稍许犹豫的刹那,清脆的指节掰断声传来,前半截小指骨竟被那恨到极致的头颅硬生生咬断!
瑞贝卡举着断了半截的尾指,踉跄着后退两步,她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伤势情况,施言温热的手掌已贴上她脖颈,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剂,带着冰凉的液体注入了她体内。
瑞贝卡身体晃了两晃,无力的抓住了施言胳膊,那双与游酒眸色不同,却又有某种难以言说肖似感的眼眸,深深的朝施言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