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厚脸皮的荣雍凑上去,趁着沉醉犹还在生气的功夫,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直接的挟夹其对方,宛如是夹着轻飘飘的货物一般,逐渐成为了天边的一道剪影。
直觉一道风驰电频,还未反过来,沉醉目光便的开始倒转,紧接着,嘴中便被塞入一粒丹药,入口即化,然后,他便被蒙上了眼睛。当这只温热的手终于挪开时,望着眼前的场景,他有些呆了。
纤细的美人竹亭亭玉立,数十熟悉的野鸽“咕噜噜”地站与他梢尖竹节之上,扑领着翅膀,而早上离开之时还光秃寂寞的草坪被人悉数种伤了大片百合,微风中不断与熬夜着婀娜多姿的身体,顺带带了的撩人清香。
而趁着他发呆的功夫,荣雍掏出手巾,替他擦拭的额间的鲜血,拭尽之后,尽是白皙完好的皮肉。但不成想,正对面的沉醉得忽而连打了几个喷嚏。
“哈切,哈切……”顺手将鼻涕抹在的眼前手巾上。
被喷了个正着的荣雍:……
没人告诉过他,沉醉对百合花粉有些过敏。
这乌龙一般的结尾便是,沉醉躲入了内殿,关紧窗门,而荣雍,侥幸而入。
“回灵丹,给你。”将玉瓶不容拒绝塞入沉醉手中,“稍候我再差人再送过来些其他东西。”说完便要离去,却不成想,被沉醉拉住了袖子。
“还是洗漱一番再去吧。”毕竟,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王,穿着这一身斑驳血迹的衣裳也不是个事,但沉醉也绝不承认他是故意将血弄得对方显眼衣襟之处的,恩,这绝不是报复。
荣雍弯了弯眉脚,应道:“好。”
水濺之声传出,一只手出现在荣雍眼底,手上,正是一套素白的锦衣,云集的针脚舒展着云纹,浅淡花纹缱绻其间,凑近看时,原是盛开的黄泉之花。出水着衣,正见好处。
“真好奇这国师殿内是否还曾留有他人。”荣雍心道。
想必是福灵所至,沉醉淡淡的看了眼对方,道:“这是我的衣服,不过是有人比照着我成年之后的模样做的。”
既如此,再多的好奇心也被压在了心底,现下并不是与沉醉探讨往事的好时机。
沉醉沏上一壶好茶,邀荣雍一同下棋。静谧之间,只余棋玉敲击之声。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在棋子的对弈之间,虽是自个儿提议的下棋,但沉醉完全没有这心思,几局下来,输多赢少。
荣雍将最后一子立于棋盘之上,全局已定,白子也彻底被围困。
“你有心事。”他道。
“嘁”,沉醉啐道,“那还不手下留情。”
荣雍:……
“这完全是两码事。”顿了顿,他答道,“下局,让你可好?”
沉醉将手中棋子抛与棋盒间中,定定的看着对面端坐之人,现下,他却不想在玩了。
“你的筹码不够。”沉醉忽而从嘴中冒出一句。
荣雍同样回视沉醉黑沉的双眼,半响,回道:“你不是也愿意么。”
沉醉露出了迷之微笑。当对方的告辞之时,他道:“很多时候,世人大多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你相信么?”
“当然。”荣雍眯了眯眼,笑着回答道。
当余室寂寥,沉醉之气手边早已冷却的清茶,啜饮一口,低视着满盘届输得棋局,终是苦笑开来。
沉醉并非是怒行于心之人,即使在面对的是那只活泼的兔子,他也是很久之后才学会以坦诚相对。
他喜静,所以也一向不喜喧哗热闹的场合,甘棠殿被留与所需之人后,他原没想到将栖居之所选在这荒凉的国师殿中,但却没有多的选择。而恰逢月末,苗白不再自己的身边,当利刃再次剖心后,这次,也是他的疏忽,却让南楚的帝君撞见了他虚弱的模样。
再次从频死的境地中重生后,当发现身边是荣雍的,他是心存感动的,但现实却给予他沉重一击。他的兔子终是不记得他了,只有他,独留与过往的云烟中。
是啊,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再多的爱恨别离,均是成了过眼云烟。
再,无可奈何。
可是,不甘心啊。
真的,好不甘心!
沉醉一把将满盘皆输的棋局挥落于地。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想要将他一同拖下水来,不得只放他一人解脱。
所以,沉醉冷笑,他还是放不下,尽管他他知道这只是迁怒。
不,就是迁怒。
谁叫,他的“好”兔子、他的好“菱荇”,独留他一人在这人间地狱!
所以,上一次在这殿中,荣雍自身因何“恰好”坏了他设下的结界,因何恰逢出现与此地,这一切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重要了。
很快,他们双方,均会得偿所愿。
很快,地狱中就不止他一人了!
第三十六章
但第二日,梦别周公后,见着均被齐齐剪去花蕊的百合花,沉醉的嘴角抽了抽,昨晚的怨气,便在的各种情绪的夹抄包围之下,早如天边之云彩。
耳边传来细微的清响,荣雍躇首聆听,他知道,这是银铃的芯敲击壁墙发出的悦愉,随无章律,却很是动听,很是令人舒服,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大人,昨日可是没睡好?”如水般的眉眼映入眼帘,与沉醉阴郁不同,镜月的脸上是明亮的,即使对方眼中挂着假意的担忧,“您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抬起头,荣雍更加细致的打量起他,脑中浮现的,却是沉醉的模样。
直到,银铃的脆响再次传来,他才醒过神。
心下摇了摇头,他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虽时人以色侍君者通常才会佩戴铃铛,但沉醉身份高贵,怎可自降身份;而眼前这人,更是万不可能了。
他们,远不是自如此不堪之人,但觉着眼前这人与沉醉极为相似,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荣雍定了定神,这一定只他的错觉而已。
是的,错觉而已。
比起仿若冰霜的沉醉,荣雍更喜欢与眼前的镜月相处,不知为何,与这人相处起来,便是最为舒服的时候,这种体验,是从来没有人给过他的。
荣雍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都是万人敬仰的存在,所谓高处不胜寒,他见过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他们都敬畏于他,唯独镜月。
其实,说起来,镜月与荣雍只不是一时的新奇而已。镜月算不上什么良师益友,但比起的唾手可得的东西,人就是的那么犯贱,总是喜欢追寻那些高高在上的、看似美好的事物,虽结果很可能是,自掘坟墓。但谁让,这种过程总是令人很愉悦勒。
荣雍也是是懂得的,所以他也颇为享受这种新鲜的体验。偏首,他摸了摸镜月的脸。
而此时镜月已将前几日荣雍送出的额饰佩戴与在了头上,绯红的茶蘼之花,无端给对方脸上填上了一层魅意,直叫人挪不开眼。而伴随着镜月晃动的双脚,对方脚上的足铃更是叮铃作响,肆意招炫着本人的存在。
眼见着荣雍的动作,镜月弯着眉眼,真像是待着久归的爱人一般看着荣雍,也毫不意外,荣雍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不慎之下,他便陷入了进去,便这样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镜月撇了撇嘴,留给对方一惊心动魄的弧度后,便退后毫无端庄坐下,抚弄着着玉盘上的棋子,只留纤巧的脖颈及温润的远山颧骨。
荣雍咳了声,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执起桌上的茶,将内心的诡异之感压下。
“大人”,忽而,镜月转头,如雉子一般看着荣雍,“上次的医师,多谢了。”
“恩。”荣雍回道。
“殿下怎不去寻想要的东西?”反倒是在他这里打发时间。
荣雍斜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不愿意。”
额,他不愿意啊,镜月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拨弄棋子的手转而托起下巴,颇有些深意的笑笑。
他的这番动作,并不应出现的成年男子身上,但却不会让人生出不和谐之感,于荣雍看来,反倒是觉着可爱。
荣雍心想,要是沉醉能做出的此番动作,那想必是真真正正的小狐狸一只。
沉醉!
荣雍似有所想,他望向镜月,若有所思。
镜月低垂着眉眼,此番表情模样,远远看去,像极了沉醉,但却不是沉醉。
“你,和他真是相像。”似是感慨模样的声音传入耳际,镜月一怔,目光转向荣雍:
“大人说的是谁?”
荣雍摇了摇头,并不回答。镜月思索歪着头,试探道:
“我怎可与当今的国师大人相比。”
这话,果引得荣雍怂道:“当然不像。”
“哦~”,恶质的笑意的在嘴角上扬,“我倒是想知道,我们,哪里不像了!”
其实,镜月更应该问:他们,哪里想像了。
荣雍并无纠结这其间的深意,道:“哼!”
镜月,一混迹风尘数十年的男子,虽不知此人一直的不肯离开春城的原因,但此人着实大胆了,如在荣雍面前,沉醉是恭谦,那此人便说得上是轻佻了,虽是同样的胆大包天。
是的,镜月在荣雍的面前自称“我”,沉醉也就罢了,这人却也如此,这也是荣雍想不透的一点之一。虽知晓此人是在试探,但敢如此的撩拨虎须的人,当今世人业已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