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至文:“挨罚是肯定的,不过书别意出现,就是千万个我过来也别想带走东西,师尊应该不会重罚,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返回,令师尊失望。”
“那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城主大人脾气好,别的老前辈办事的时候不相干的小辈都得避着走,但城主大人一定不会怪罪,说不定有机会呢?”
“进去看看吧,你可不要拖后腿。”
“我怎么会拖后腿啊!”
“之前你还差点对着那个叫冰轮的闷罐子尖叫出来,这就忘了?还说什么你最喜欢高冷之花这一款,祁青虽然也不错但不对你胃口,看看这是一个姑娘家说得出口的话吗?”
“爱好,这是爱好,明明封至文哥哥看到漂亮的女人也老是呆得走不动路啊,有什么资格说我……”
声音渐渐远去。
……
白茶庄的中心,行尸般游荡的村民越来越多,到最中心一条宽阔的街上,村民忽然就变少了,魔气也变得浓烈到肉眼可见。青天白日下,这条街道却是阴气森森。
街道的中心,这里应当是被当作市场之类的地方,两旁散落各式货摊,基本上已经搬空了。在大道正中央,地面被挖开一个深坑,一具显然刚出土、粘了不少泥的水晶棺材置于坑旁。棺身缠绕两根粗粗的锁链,锁链上黑色的符文时隐时现,一条断裂的锁链落在地面,其上没有黑色符文。
棺中躺着一个人,以及一些颜色很艳丽的花。或是因为断了一根锁链,水晶棺打开了一条缝,魔气正源源不断泄漏而出。
躺着的是人,不是干尸或者骸骨。
祁青单膝跪地,双手捧头,满脸痛苦,周身被彷如实际的魔气环绕。
唐师走过去,祁青因魔气的勾动,整个人深陷心魔幻境之中,对外界毫无反应。唐师抓住祁青的手,进入了他的心魔。
祁青从小被卖给一个修仙世家。所谓修仙世家,不过是一个凡间的富贵人家中出了一个灵虚修者,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该家便以修仙世家自称,不可一世,代代砸大钱培养家族中的小孩,以期再出一个更有前途的修者。
五两银子,祁青成了修仙世家中的一个剑仆。
剑修常养剑仆,以作为炼养灵剑的容器。剑仆不是谁都能做,开了剑府才有养剑的资格,开剑府的过程中痛苦无比,祁青一个小孩竟忍下来了,开出的剑府虽不是极品,却已难得一见。
从此祁青不愁吃穿,却要承受每日养剑的痛苦,也再无自由可言。对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来说,说不清是这时候好,还是和不疼爱自己的爹妈在一起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好。
此景不长,剑仆的主人在一次修者之间的纠纷中惨死,那一战比不上任何一次正邪之争,对小小的祁青来说却足够惨烈。剑修身亡,灵剑无人问津,落在沟渠之中无人问津。剑仆受牵连重伤,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要解脱了。
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却深深地感到活着这件事,是多么的可怕。
但他被一双手轻柔地抱起,落入一个坚实的臂弯中,有人向的体内源源不断传入真气,让他的四肢百骸变得温暖。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祁青:“是……谁?”
对方:“我叫书别意,你叫什么名字?”
祁青:“……?”
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他是剑仆,虽然不明白自己没有在脑袋上刻字,也没有随时举着块牌子,但修者们都知道他是剑仆,对待仆,没必要问名字,呼来喝去就是了。
温暖身体的真气让祁青的意识回笼,看清楚眼前修者的面貌,顿时忘了呼吸。
“神仙大人!”他忍不住叫道,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面露惶恐之色。居然在上仙大人面前这么大声说话,太该死了!
书别意失笑:“我不叫神仙大人。”
神仙笑起来真好看。
书别意:“你的主人已经死了,你愿意跟我去碧城吗?”
祁青迷茫,面前的上仙大人不似那些高高在上的其他上仙大人,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上仙大人,这种感觉让他鬼迷心窍地斗胆问:“碧……城……是神仙大人的仙府吗?”
书别意:“叫我书别意。”
“书……书……”在神仙大人的注视下,祁青艰难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书别意。”感觉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心跳得厉害。
“你的名字呢?”
“回神仙……呃,我、我叫祁青。”
“祁青,我带你去碧城吧,既然主人已死,灵剑已弃,这剑仆,就别当了吧?”
“可以吗?”
“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当剑仆吗?这种不知道想了多久的事,真的可以吗?
“真的。”
祁青紧紧抓着书别意的衣袖,颤声道:“请带我去。”
从来没有做过选择。
从来没有做过决定。
因为一个不被重视的穷人家的孩子、一个奴仆是没有这些资格的。突然出现一个机会,他胆大包天地想牢牢抓住,大逆不道地人生头一回升起名为期盼的情感。
可以的吧?
祁青相信眼前这位大人。感到他就像天神一般,不,他就是天神,是来带他脱离苦海的神明。
祁青被带到碧城,见识到真正的修仙世界。
祁青的姿势其实属于上乘,能开出接近顶级的剑府,无奈当年那人能力不足,给祁青开到一半便力有不逮。
但就算开出个顶级剑府,也是个没有自由的剑仆,书别意便封闭了他的剑府。
小小的祁青成为了书别意的书童,在后者的教导下,修为精进快速,很快便超越了同辈其他人,后书童身份,成了书别意的徒弟。
祁青已成年,昔日可怜巴巴的枯瘦小孩已经成长,如今丰神俊朗,能力不凡。
一年之冬,大雪飘飞,天地银装素裹,一小块积雪从书房屋顶无声落下。
书房内,祁青辅助书别意批阅文书。文书由他先行阅览,若有把握,就直接自己处理,若无把握,就交给书别意。
屋内没有任何可供取暖之物,但两个人都不惧寒冷。书别意低头批阅文书,祁青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将手头的文书交给书别意,祁青拿取一个新的文书,打开一看,顿感厌恶。
文书中夹着一张唐师的画像,内容是请示如何处理城里出现的一股迷恋危楼楼主容貌的邪风。祁青正准备大笔一挥全面禁止,听到书别意的声音:“交给我。”
“是。”祁青把文书交过去,看着书别意专注的面孔。
书别意郑重地在文书后写下批示:唐师虽有天人之姿、非凡之貌,却是邪道之首,恶贯满盈,天道不容。部分同修或能将脸与人分开,却难免引起其他同修疑虑,故禁止任何人公开称赞、迷恋、宣扬唐师外貌,所有画像全部焚毁,不得遗漏。
他一边写字,一边说:“祁青,你最近经常心不在焉。”
祁青:“师尊,徒儿这段时间负责大院的建设,心有所感。”
大院,不是寻常的大院。是书别意私下设立的一个收养孤儿的地方。
书别意:“所感何物?”
祁青:“每一个人,无论何种身份地位,都难逃无奈二字。即便天之骄子,也有各种各样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书别意:“嗯,很多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身不由己,不过倒也不是每一个人。”他拿起唐师画像打量,“非凡出生,卓越天资,为人不羁,俗世纷杂难扰其半分,这样的人极少,却不是没有。”
祁青:“师尊是说芙蓉师前辈?”
第5章
书别意:“唔,不是。”
他把画像放入屉中,将批阅的文书放到已处理那一堆。看到祁青出神地看着自己,他问:“祁青,有事就说吧。”
祁青微垂眼帘:“师尊,我有一事不明白。”
书别意放下笔,认真聆听。
祁青问道:“师尊,那一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书别意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天,但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露出迷茫之色。
祁青:“你就像天神下凡,救我脱离苦海,成为我所有的希望。”
书别意:“嗯?”
“我对可能拥有的未来充满憧憬,坚信天神能够达成我的希望,但是……师尊,你没想过自己或许会有……达不到别人的期望这种可能吗?”
唐师进了心魔幻境,看到的就是书别意和祁青两个人在书案两边,书案上一大堆文书,地上一大堆文书,看着就令人牙疼,抓住祁青,把他扯出心魔幻境。
祁青意识一震,眼前景物变换,猛地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之人,惊声:“师尊?!”
不等唐师开口,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来人有些微喘,厉声道:“你是谁?!”
祁青赶忙解释:“冰轮,这是我师尊,你不用担心!”
冰轮惊疑不定,不住打量唐师。
祁青的师尊?那不是就是……
唐师:“祁青,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师尊,我……”祁青才发现自己的点星司令牌碎裂了,恐怕就是因此惊动了师尊。竟让师尊亲自赶来,祁青羞愧不已:“徒儿让师尊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