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茫然,压抑与绝望。
黑衣人从他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痛苦地缩成一团,冷笑着说:“这妖本事可不小。”
领头人急急忙忙过来,他看到黑衣人身上满身血污,失口道:“大人您这……”
黑衣人嘶了一声,“这妖刚刚爆发出来的妖气,不亚于天魂境界的修士。我不过接近他一两息,被他妖气伤得这副模样。”
领头人一听,浑身冷汗,他道:“那大人,这妖我们还抓不抓?”
黑衣人怒骂:“抓啊,老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放他走?这可是极品的幼崽,等带回去,让尊主做决定。他这样不能跟那群小的关一起了,你把他压到后头那辆去,好好看着!”
领头人忙点头,“是是。”
沈温红感觉到自己被人抓起来了,然后丢在了潮湿的马车里。他现在浑身没力气,脑子里压抑的情绪爆发开来,他冷汗淋淋缩成一团。他感觉到周围有人过来了,推了推他,还似乎低声说着些什么。沈温红想说很吵,能不能安静一会,有过了好久,周围没有声音了,寂静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浑浑噩噩,最后有人将他扶起来了,抱着他。
沈温红清醒时,乌黑的牢笼里只有窗缝漏进来的光,他依稀能看见眼前有两个人。他观察着四周,原来这颠簸的马车里是个笼子。有人发现他醒了,爬过来,拖动的锁链发出声音。沈温红才注意到,他四肢皆被绑住。
过来的是只妖,虽是人形,却露出了耳朵,穿得破破烂烂,像个遭难的孩子。他伸出手在沈温红面前晃了晃,道:“醒了吗,看得清我不?”
沈温红十分虚弱,他在怀间找到了季渝送他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握着,那玉佩散发着的霜寒气息这时像是温暖的源泉一样,护着他虚弱的神魂。
“醒了……”
那小妖又招呼后面的人,喊道:“朝朝你过来看,他醒了。”
沈温红垂眸,将四肢都缩起来,像舔伤的小兽,把自己保护起来。朝朝过来了,他坐到了沈温红的旁边。沈温红余光里瞥到了衣角,蓝白相间,好熟悉的感觉。
他抬头一看,怔住了。
朝朝长着一副与他相像的脸孔,不过与他妖身相比,朝朝更像人,黑发弟子服,与红红竟是十足地像。
那小妖开口道:“这么一看你们更像了,你们是孪生姐妹吗?”
沈温红压下满心的疑惑,他问:“孪生姐妹?”
小妖道:“是呀,朝朝是女孩子,你不是女孩子吗?”
沈温红摇头,目光还是停留在朝朝身上,怎么可能?这世间居然还有另外一个长得与他一样的脸孔,而且眼前这孩子,不是妖,更像是人。
“你们太像了,你刚被丢进来的时候,朝朝也是吃惊,不过她说她没有兄弟姐妹我才信了。”小妖笑嘻嘻地说着,好像完全忘了他们现在处境,他又道:“我叫花浅,是只猫妖。”
花浅指着朝朝说道:“她叫朝朝,你叫什么呀?”
沈温红正欲开口,那方朝朝却说了话:“他叫红红。”
沈温红蹙眉:“你是天虚剑阁的人?”
朝朝却道:“我认得你的剑,也认得你的模样。”
沈温红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看着朝朝,“可我不记得你,我印象里天虚剑阁没有像你这般大的孩子。”
朝朝皱着眉,有些生气地说:“我印象里红红也不是妖怪。”
花浅见这话越聊越要吵起来的样,赶忙拦在两人中间,说道:“哎,你们别吵了呀,不就长得一样嘛,我娘一胎好几个,我们兄弟姐妹小时候都长一个模样。红红是吧?既然进了同个笼子那就是遇难兄弟了,我们可要逃出去的,内讧可不好了。”
沈温红一听问道:“逃?你们要怎么逃?”
花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边朝朝挪位置挪到了沈温红的身边靠着他。沈温红满心疑惑,朝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花浅说他逃过一次。”
花浅挺直腰说道:“不瞒你说,我被抓过一次,逃走了,没想到又被抓回来了。”
沈温红问:“那你的计划是?”
花浅道:“没有计划,我运气特别好,总能逃掉的。”
沈温红叹气,他不该跟小孩子讨论什么逃亡计划,像过家家一样。季渝应该还跟在马车的后面,眼下情况,先是要知道这车队以及背后的阴谋,其二要调查清楚靠在他身边的这个长得与他相像的女孩子究竟是谁?
花浅见新伙伴对他的运气不屑一顾,不满道:“红红你可别瞧不起我运气,我娘亲说我是这世间最好运的猫,到时候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这个车厢里只有他们三个,那当时他们在庙里看到那黑布底下的孩子应是在其他的马车上。这马车只关他们三个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是说这马车之间有区分,他们是特别的?
沈温红仔细想想他被带进来的经过,那人本是要带他与后头孩子一起的,却因他妖力失控后改了主意,将他关在这边。那极有可能是这个车厢内的三个人不是好拿捏的,容易失控应需要更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 2.12打卡!
不出意外,大概是每天中午或下午更新,谢谢大家的鼓励!
☆、剑灵朝灵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了,沈温红靠着车厢,过车缝漏进来的风吹得沈温红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但这个感觉也不太好受,被锁魔石一锁,他如今仅仅只剩下妖身体质,其他方面却跟人间小儿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太被动了。
花浅也靠过来了,跟着朝朝一左一右地靠在他身侧。朝朝的身体更冷一些没什么温度,但是花浅就像个暖炉,两人之间传递体温,倒不是很冷了。
沈温红道:“还好你是只猫,不然我们三遍体通寒还不知能不能熬到这车停下来。”
花浅缩了缩肩膀,“你说话倒是不客气,你这身上怎么比朝朝还冷啊,朝朝我暖一暖她还能暖和起来,我靠着你我也开始冷了。”
沈温红失笑:“我天生体寒,你往中间来吧。”
朝朝倒是不乐意,伸手抱住了沈温红的手臂。花浅见了,不满道:“朝朝不乐意,你们真不是一窝出来的吗,她这么粘你?”
沈温红还是不大舒服,这种阴寒的感觉是从灵魂深处来的,像是在撕扯神魂一样,痛苦麻木。他甚至有点不乐意这两孩子靠着他了,没有任何用处像个累赘。沈温红咬着下唇,神智还算清醒,他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莫要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魔性涌上来。
这锁魔石真不是个好东西,总能将激发人心里的阴暗面。沈温红想着,才入凡世不过一年,他扮演乖巧温柔的模样倒是上了瘾,骨子里的那股霸道任性被压得紧紧的,生怕爆发出来将他的伪装的模样撕得干净。
季渝他喜欢怎样的人呢?沈温红思考过,他应该不喜欢自己的样子吧,那么任性霸道,冷血无情,说是逍遥肆意,以后却是另一模样的冷漠。
季渝喜欢温柔乖巧最好是像红红那样的,善良可爱的修道人。
沈温红不住地想,善良可爱?确实,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当他第一次离开天虚剑阁时,他曾信誓旦旦要做那逍遥天地的剑修,走遍凡间各地,游历四方。他曾经把一切想得那么高远自由,曾经也是一个仗剑天涯的剑修,习得天虚剑法,自悟花醉剑意。
少年时的大无畏,活得那般逍遥肆意,纵使闯祸玩闹,季渝也会跟在他身后,叹气摇头叮嘱他不可再闹。摇光峰的药草总会少那么几株,玉衡峰的路闭着眼睛也会走了。闭眼可见那花开花谢年复一年的少年日子,耳边依稀可听那两剑交锋的铮铮剑鸣。
事参不透,浮光剑影,人不如故。
他恍然想起了千年前季渝将他压在地上,霜寒剑插在他的掌心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厉声道:“你入魔了。”
沈温红忽地停止了思考。
是的,他入魔了,所以季渝将他封印在太古魔渊了。
“红红,红红。”
花浅摇着他,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太冷了?”
沈温红瞪大了眼睛,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手掌白皙,不是他那双因为练剑满是茧的手,也不是那杯霜寒剑刺穿的手。
他如今是妖身,只不过是只妖。
沈温红冷静下来,他低声说道:“没事。”
花浅捂着胸口拍了拍,道:“吓到我了,你刚刚那模样就像后头的妖一样,刚刚戴上这玩意总有点邪乎。”
沈温红神色恹恹,他道:“无事,这马车往西府去?”
花浅腰板挺直靠在颠簸的厢内板上,“对,每月都会有一趟来回,哎我曾经就是从西府被带去洛城的,现在又要从洛城被带回西府了,命苦啊。”
沈温红微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命苦,倒是有点兴奋。”
花浅佯装吃惊,“这都看出来了?”
沈温红不说话。
花浅继续道:“也不算是很兴奋,我以前的家在西府,我都被抓走了五年了,西府的人也不知道惦记我,等我回去了,要给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