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红心里叹气,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最靠庙里的一拨人上。这一拨人可不少,沈温红一眼望去就四五个体魄健壮的男人,几个人服饰统一皆是乌黑,像是某个势力的人。几个人的后面,有很大一块的黑布,黑布里盖着什么东西。
沈温红对这伙人倒是印象颇深,他们自洛城出来,多次在歇脚的地方或前或后地遇上这些人,像是自同个方向出来的同路人,又对他们目的感到好奇。他们像是洛城走商的人,带着一路的货物自洛城或往西府而去,像是两地贸易,又却掩盖着什么?
洛城走商的人?张家或林家?
沈温红神识探过去,那黑布里的东西没有生机,像是什么贵重物品。沈温红心想,也许是护送什么贵重东西吧。他收回目光时,却余光瞥到一处,那是黑布没盖住的小角落。那个角落说起来十分不起眼,加上庙里本来就黑,只能靠着外面漏进来的余光方便视野。
沈温红不是凡人,在妖的眼里,除了个别种族,其他妖白日黑夜丝毫不影响视力。他看到黑暗里那处角落,露出了一双白皙的脚,那像是小孩的脚。更令沈温红吃惊的,是他神识试探过,那黑布里本应是死物,如今却露出一双脚,而且是会动的脚。
沈温红心惊,他轻推了一下季渝的肩膀,后者回头看他,眼里疑惑。
“怎么了?”
沈温红靠近他,附耳说道:“师兄你瞧那边,看到那黑布没”
季渝循着他说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伙人低着头在讨论什么,背后一大块黑布像是盖住什么东西。
沈温红继续说道:“你用神识试探时,那黑布底下的东西是什么?”
季渝闭目试探一二,道:“估计是贵重物品,金银或是货物?”
沈温红摇头,认真道:“我方才瞧见,那黑布下是人。”
季渝一听,仔细观察了一下。沈温红指着让他看向某个角落,他一下子就注意到黑暗里那动作着的白色物体。
沈温红道:“那黑布下面是人,可若是奴隶,又为何遮掩住他们的生息。”
季渝沉默一会,说道:“你猜对了一半,又少考虑了一些。若那下边是人,盖着黑布掩盖生息,是为了什么?”
沈温红回道:“不被他人知晓?”
“两个可能,一是这批人不能被外人知晓,二是想掩盖的并不是生息而是另外的东西。”
沈温红反应过来,他道:“师兄的意思是,妖?魔?”
季渝冷笑一声:“若单单是人,不难处理,拔剑相助,再禀告人间官府彻查便无事。若是妖魔,这后面牵扯的事情,人间官府可管不了。”
季渝挑眉,看向沈温红:“你想管这事?”
沈温红微微一勾唇,“无论妖魔,或是人,师兄不会坐视不管。”
季渝心知沈温红并不是对妖魔有那么重情怀的人,相反他的善良更多是随性而为,而非因族类而产生恻隐之心。
这样的心性更像是人,特别是修道人,为侠者。
季渝道:“这不是你的想法。”
沈温红低声笑道:“那就如师兄先前说的,我虽为妖身,但生得人性。”
季渝一愣,后道:“随你。”
沈温红道:“那试探一下便知,若是人我们好处理,若是妖魔再作打算。”
季渝闻言看向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说,怎么试探?武力试探打草惊蛇?”
沈温红低笑道:“师兄倒是每次都将事情想得太细,无论大小事,师兄总要认真看待,一分心思都要想个彻底,师兄不觉得有时候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吗?”
季渝道:“那你说出来又是什么?嫌我心思太重?”
沈温红摇头,低声说道:“怎么会,师兄是成大事者,我怎会嫌弃?我觉得挺好的,事无大小,仍需细细考虑。这不是心思重,是智者千虑。”
季渝一听乐了,低声同他说:“那我这智者,有一计划,不知沈大妖陪不陪?”
沈温红道:“哪是大妖,真人不嫌弃小妖便是。”
外头雨歇了,靠近庙门的人收拾着行囊准备动身。季渝见状,道:“外头的人动身了,若要掩人耳目,我们不走,他们不会动身。再过一会,我们出去。”
书生与行商走了,沈温红见里面那波人没有动身的想法,更将目光有时无时地放在沈温红两人这边。季渝起身,招呼道:“走吧。”
沈温红得了意,两人并无行囊,两袖空空。出了庙,走到瞧不清那庙,季渝才停下脚步说道:“到这便行,我们兵分两路。”
“怎么分?”
季渝细细打量着沈温红,边看边说道:“照刚才那情况,以及黑布起伏的高低,那黑布里头,不是小孩就女人。”
沈温红迎着他的目光,问道:“那师兄有什么办法?”
季渝突然笑了一声,“不如何,我闻妖能千变……”
沈温红警惕地看着他,“师兄不妨直说。”
季渝低笑一声,抬头时目光平静神情认真,他道:“你是变女人在行,还是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2.10打卡!
洛城一行,季渝对两人逐渐熟悉又亲昵的行为其实当意识到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是这样的相处千年前他们就已经十分熟悉了。洛城跟接下来西府篇章就是给他们消除这个别捏的隔阂,然后可以彼此放下心防来谈恋爱的。
都说旅行是最能看清恋人心性的途径,所以各位大大给他们一点时间,毕竟身在其中,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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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蒙蔽
沈温红一愣,看向季渝,“你说什么?”
季渝抱臂靠在枝干上,模样似游侠,他有些不在意地说:“没听清楚,我要再重复一遍吗?”
沈温红道:“师兄怎不去当诱饵?”
季渝摊手,对他说道:“你瞧我这模样,扮女人好看还是能缩骨做小儿?”
沈温红拢了拢衣袖,垂眸沉思,他这样子实在十分乖巧,像是把一身傲骨藏得一干二净。季渝与沈温红相处这一段时间来,发现这人对待不同的事情所展露出来的脸孔完全不一样。譬如在山和村那会,他善良温和,在对待厉鬼狼妖时又深明大义,私底下伶牙俐齿不饶人,静下来的模样又乖巧安静。
沈温红轻声问道:“我怕师兄不适应。”
季渝避开目光,道:“也还行吧,你女装何模样我大概也能猜个样子,适不适应另说?”
沈温红低声笑道:“怎么?谁说我要变作那女儿模样?”
季渝还未回应,那方沈温红妖瞳闪烁,四肢慢慢化作烟白,渐渐化作一团气,在季渝眼前渐渐缩成小小的一团。季渝看着那烟白妖气渐渐生出模样,先是四肢,后是面孔毛发,最终化作一个孩童模样。那孩子面孔精致,发色浅白,额角处生出两枝烟白色枝角,妖瞳深邃,独暗里一道光,他未着衣物,像个林间跑出来的小妖精。
季渝怔住了,虽然是妖体,却与几年前天虚剑阁那孩子生的一模一样。季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他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遇见红红。他以散心为由下山游历,几年来却偶在梦中遇见过当初乍开火光里稚嫩孩子的笑,他甚至睁眼闭眼间就可以回忆起那孩子的可爱模样,低头可见红红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季渝不知他失忆的人生里有无经历过这等离别,可当那孩子化作焦土与他脚下时,他的道心难得动摇,喉间哽咽,仿佛醉在酒海,说不出难过。
季渝侧目,隔空取物,给沈温红丢去了衣物。
沈温红接过盖在头上的衣物,穿好后,对着季渝说道:“怎么了师兄,不看一看?”
那声音充满稚气,季渝曾想过若是红红会说话,大致也是这样的,奶声奶气,天真可爱。
沈温红慢慢走到他身边,季渝丢给他的衣物是天虚剑阁的弟子服,小小的弟子服好似是为某个孩子特意准备的,“师兄。”
季渝面对着沈温红,见他孩童模样,他稍有停顿,似是逃避,“顾鹤之捏的傀儡倒是十足地像。”
沈温红微抿着唇:“红红的模样是我儿时样子,若要说像,却也是红红更像一些。”
不对,不是这样,红红要更加笨拙些。季渝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温红,他觉得矛盾,沈温红这个个体顶着红红的样子的时候,竟然十分矛盾。红红黑发傀儡肢,沈温红白发妖体,明明前者听起来更为僵硬,可是后者表现的妖异,却有道不明的矛盾。
沈温红像是在压抑什么,他性情不定,或乖巧温柔,或伶牙俐齿,无论哪一面,他都有以假乱真的自然。可是不对,季渝自本心地否定他,
他觉得,哪个都不是沈温红。
沈温红是个循循善诱的恶魔,又是个满怀心思的枯萎灵魂,渴望蚕食着他的情感欲望,又似有似无地笑,自深渊而出的恶魔,微笑都是万劫不复。
林光剑影,身着红衣的少年人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似破云的初光,一下子照亮了季渝满心阴霾。红衣少年持剑舞着名扬天下的花醉剑招,透过其间流光,季渝仿佛看见那剑身倒映的光里,妖体的沈温红微笑看着他。